第 58 章 “她想起了一個人...
杜若儀來了,裴羈一向敬重這個母親,事情的轉機也許就在這裡。快步來到裴羈院子門前:“開門,我要見裴羈。”
“請郎君稍待,”侍從道,“大夫正在為蘇娘子診脈,我家郎君應當分不開身。”
竇晏平心裡一跳:“她怎麼樣了?”
院內,堂屋。
蘇櫻坐在案邊問診,裴羈挨著她坐著,待大夫的手剛一離開她的手腕,立刻便問道:“如何?”
這是鄴城令帶來的幾個大夫之一,頗有令名不說,更巧的是詳細詢
問之下,此人竟然治癒過一名失憶患者,這兩天裡請來的大夫莫說醫治過,連聽都不曾聽說過失憶症,因此裴羈當即命他給蘇櫻診治。
大夫慢條斯理說道:“在下先前曾給一個獵戶治過此症,他打獵時從山上摔下來撞到了頭,到家後父母妻子一個都不記得,連自己姓甚名誰也都忘了,尊夫人的症狀跟他很像。∷[(.co)(com)”
這些他已盡知,何須再提?裴羈抬眉,壓下急躁:“如何治?”
“但尊夫人的脈息跟他又有些不一樣,那獵戶是腦後的顱腔裡有淤血,在下給他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內服外敷再加針灸,待淤血化開時,失憶症自然就消失了,”大夫轉向蘇櫻,“夫人可曾撞到過哪裡,尤其是頭部,可曾撞到?”
蘇櫻搖頭:“我不記得了。”
“不曾。”裴羈道。他那時候緊緊護她在懷裡,可以肯定,絕不曾讓她撞到過頭。至於活血化瘀的藥,她眼下可能有身孕,更不能吃,“不要活血化瘀的藥。”
蘇櫻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大夫捻了捻鬍子,有些為難,“在下須得親身查看一番,方能確定,請尊夫人卸了髮髻,讓我看看頭骨。”
裴羈點點頭,阿周連忙上前幫蘇櫻卸了簪環,厚密的長髮落滿兩肩,裴羈輕輕扶住,低聲在蘇櫻耳邊叮囑道:“若是哪裡疼或者有什麼不好,就告訴我,不要怕。”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涼,透過頭皮傳進來,蘇櫻抬眼,看見他肩胛骨上鼓起一片,是層層包紮的傷口,他抬手行動之時似是拉扯到了,驀地皺了下眉。蘇櫻轉開臉:“好。”
大夫湊到近前細細查看,又貼著頭骨各處摸了一遍,許久:“的確不曾撞到過,那麼應當不是腦部淤血導致的失憶,可能是受到驚嚇或者刺激太深,不願意回想那時候的事,所以忘記了,這種情形也是有的,在下也曾聽說過。”
裴羈心緒一沉。這說法,彷彿很合理。她連著許多天擔驚受怕,船上那日更是大喜大悲,幾度起落,還有最後那破釜沉舟的一跳。她是不願意再想起來,所以忘了。心下酸澀,緊緊握住蘇櫻的手:“櫻娘。”
是他做錯了,今後他會百倍千倍彌補,只求她能原諒。
蘇櫻抬眼,長長睫毛底下,清澈見底一雙眼:“嗯?”
“無事。”裴羈轉開眼不忍再看,問大夫,“要如何醫治?”
“在下不曾有過實證,也不敢說一定能治好,不過慢慢調養,應當會有所好轉,”大夫思忖著,“還有一個法子,在下給那個獵戶醫治的時候曾經用過,頗有效果。”
裴羈心中一喜,急急追問:“什麼法子?”
“那獵戶開始幾天吃藥沒有明顯改善,在下便讓他每天都到過去常去的地方走走看看,讓他的親朋好友每天都跟他說說過去的事,這樣堅持到第三天,他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大夫道,“夫人必然有親朋好友,有過去熟悉喜歡的地方,郎君不妨試試,故地故人,對於恢復記憶應當有幫助。”
故地,故人。裴羈驀地想起竇晏平,頓了頓沒有說話。
他盼著她好,又怕她好得太快,讓他沒有時間修補他們之間的隔閡,怕她一旦想起來,又要那麼決絕地,一心只想逃離。
大夫等不到他回答,便又問蘇櫻:“夫人這些天可曾想起來些什麼?”
“我一直記得我家在錦城,還有我阿耶。”蘇櫻看向裴羈,“是不是需要回錦城?”
可錦城,又如何能回去。那邊有太多跟竇晏平有關的人事,
況且蜀道數千裡(<a href=".co)(com),
一路上不知會生出多少意外。裴羈握著她的手,低聲道:“眼下還不行,抱歉,我再想想別的法子。”</p>
“那,”她低著頭,似有些失望,忽地又道,“是不是有個叫葉兒的人?我今天突然想起這個名字,總覺得很熟悉。”
裴羈心頭一寬,垂目,她低著頭始終不曾看他,彷彿在極力回憶葉兒是誰,裴羈輕聲道:“葉兒是你的侍婢,陪著你許多年了,你放心,我這就把人找來。”
葉兒多半跟竇晏平一起回了長安,他既不能送她去錦城,又不能讓她阿耶起死回生,那麼這點要求,他一定給她辦到。
起身:“先生先給她開方,我去去就來。”
抬步要走,身後蘇櫻喚了聲:“郎君。”
裴羈回頭,她望著他,語聲輕柔:“多虧有你。”
裴羈心尖一軟,跟著又聽她道:“別的人我都想不起來了,若是郎君知道的話,就請他們過來我見一見,可以嗎?”
腦中冒出的第一個人,依舊是竇晏平。裴羈沉默著,對著她滿是期待的眼神,到底點了點頭:“好。”
出門向外,餘光裡瞥見她低著聲音,不知道在向大夫問些什麼,裴羈沉沉望著前方。
葉兒不難找,竇晏平性子純良,不會刻意藏匿葉兒,但,她的故人,真的要讓她相見嗎?
“郎君,”張用迎上來,低聲道,“竇郎君來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在外面等著。”
來得正巧,他也正要找他。
門外,竇晏平忽地聽見腳步響,急急回頭,門開了,露出裴羈蒼白的臉。
竇晏平皺眉,人怎麼會突然之間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發著白呢?負手打量著,裴羈慢慢向他走來,步履如往日一般沉穩,但他總覺得他步態有些怪,具體哪裡怪他也說不出來,當然,也不需要關心。沉聲道:“診脈的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裴羈走出院門,慢慢向田野的方向走去。大夫交代過這段時間要臥床靜養,不能走動,但又如何能靜養?明天就該啟程回魏州,而竇晏平,他既不願放他進門,讓他見到蘇櫻,又不願讓他知道自己受了重傷,那就只能出來說話,“你隨我來。”
竇晏平跟在他身後,到這時看出了端倪,他衣服底下裹著厚厚的紗布,在脖頸處露出了一些。那天他先被他在後心刺了一劍,後面又跳進水裡救蘇櫻,被船底碾過,想來傷勢重了,以至於臉色如此難看。“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