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玩夠了嗎?”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前些天一看到她,總有那麼強烈的熟悉感。
裴羈輕輕擦了幾下,白皙的肌膚透出來,燭光下閃亮的白。
手指上染了黃色,起身洗乾淨了,重又倒了半盆溫水擰了條溼布巾,回頭看時,她垂頭坐在榻上,燭光下單薄的肩,她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為什麼要跑,就那麼受不了跟他在一起嗎。
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下巴扳過臉,裴羈一點點細細擦拭。
蘇櫻很快閉上眼睛。不肯看他,他也沒有勉強,溫熱的布巾慢慢從額頭,到臉頰,又在眼角輕輕按了按,明明恨到極點,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天,隔著細竹簾子看見他給裴則擦淚。
她的貪念就在那時萌生,為著一聲哥哥,讓自己落到了這個境
地。
眼淚突然就忍不住,順著緊閉的眼角飛快地落下。
裴羈頓了頓,意識到這次是真的哭了,並不是從前那種算計著的,為了達到什麼目的掉的眼淚。她從來頑強,自從他們走到這一步,她便不曾在他面前哭過,怎麼突然哭了,還傷心成這樣。
讓他突然心軟到極點,伸手想替她擦,她憤憤躲開自己擦了,依舊閉著眼仰著頭,不肯看他。
如此不馴,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底線,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放任。裴羈垂頭,在沉默的對峙中,慢慢將她臉上的黃粉全都擦拭乾淨。
原本白皙的肌膚顯現出來,燭火下似泛著光澤,香軟,溫暖。心跳突然旖旎,吸引著,讓人不由自主只想靠近,再靠近一點,想親吻,想樓她在懷裡,埋在她頸間,但是不能,她給了他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挫敗,若是就這麼輕輕放過,她得知他的心意,必定又要肆意踐踏。
起身洗乾淨毛巾,拿起蘇櫻的手,慢慢又擦起來。
水開始是溫熱的,現在已經冷了,他擦得很仔細,連指甲側面也都擦得乾淨,他捏著她手指的時候動作輕柔,就好像他們不是這般可笑的關係,而是情人一般。蘇櫻突然覺得極其荒謬可笑,重重甩開手。
手指擦著他的臉頰過去,指甲參差不齊,在眼角劃出血痕,細密尖銳的疼。裴羈一把抓住,壓抑的怒火和著不知如何處置她的鬱燥,沉聲道:“鬧夠了沒有?”
“沒有。”蘇櫻睜開眼,看見他眸中跳蕩的燭火,他彷彿很生氣,真是可笑,他有什麼可氣的?他像貓捉老鼠一般把她戲弄了夠,還有什麼不滿意?冷笑一聲,“怎麼?”
啪,裴羈重重摔下毛巾。
溼溼的在案上摔下一個印子,高處的燭火受了驚,飄搖著又蕩了幾下,鬱燥總無處發洩,她一句話說完便又閉上眼仰著頭,靠住憑几不再看他,冷靜蕩然無存,裴羈捉住她的手,解下蹀躞帶上的剪刀,咔嚓一聲,將參差不齊的指甲連根剪斷。
蘇櫻頭皮發著緊,本能地睜開眼。他握著剪刀看她一眼,方才的怒氣不見了,又是素日裡冷靜蕭肅的裴羈。他慢慢捏住下一根手指。
蘇櫻屏住了呼吸。想起長安那夜他一個接著一個,將她十根指甲全都剪斷的情形,他知道她怕這個,他要折磨她。
咔嚓,第二根指甲連根剪斷。這些天裡她到底在做什麼,每根指甲都有劈斷的痕跡,指甲縫裡還留著淡淡的綠色,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裴羈抬眼,看見她尖尖瘦瘦的下巴,眼睛下淡淡的青灰色,她閉著眼靠著憑几,單薄得像一片薄薄的瓷,隨時都可能破碎,心陡然沉下去,裴羈吐口氣,低低說道:“認個錯,這件事我可以放過。”
蘇櫻猛地瞪大了眼睛。
心中生出巨大的荒謬感,已經忘了要跟他周旋,冷笑一聲:“是麼?那我是不是還得跪下來謝你寬宏大量?”
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裴羈壓著眉:“蘇櫻。”
休要如此得寸進尺,他已經在忍讓,她卻絲毫不肯罷休。
“怎麼,”她立刻抬眉,挑釁的神色,“跪下來不夠嗎?裴舍人想要我如何?”
咔,又一根指甲齊根剪斷,裴羈壓著怒火,淡淡說道:“這次就算了,休要再有下次。”
她不肯讓,他偶爾讓一步,也不算過分。
她卻猛地撤手,他手中的剪刀失了準頭,直直向她戳去,裴羈另隻手急忙按住,鋒刃戳到了自己,按下去一個小坑,拿開時滲著血。她並不看他,依舊是
冷笑:“裴舍人好生寬宏大量,真讓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了。v(筆趣閣小$說)v[(.co)(com)”
啪!剪刀重重拍在案上,裴羈抬眼:“蘇櫻!”
“怎麼?”蘇櫻立刻應聲,絲毫不肯退讓的神色,“讓我想想裴舍人準備怎麼算了,不計較我只給了一文錢?不計較我害你找了這麼多天?難不成還要娶我?”
裴羈頓了頓,心口處貼著的銅錢突然又開始發燙,眼前驀地閃現出夢裡的青廬,緊握團扇的她,團扇撤下後她溫柔含笑的臉。
娶她。這一次,他竟不曾像先前那樣,斬釘截鐵地拒絕。
蘇櫻卻並沒有留意到他晦澀的神情:“裴舍人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說的,一次之後,放我離開?這就是你信守的承諾?好個名滿天下的君子裴羈!”
鼻尖突然酸澀,害得尾音也跟著哽咽,蘇櫻急急剎住。
不想哭,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那天她真不該放下手中刀,該給他來上一刀,就不會有今日的窘迫恥辱。
短暫的沉默之後,聽見他淡淡的回應:“我反悔了。”
抬眼,對上他沉沉的臉,他轉過頭,似是不想看她一般,讓她緊繃的精神一下子繃斷。她早知道他反悔,早知道他不打算放過她,但他竟能如此若無其事,當著她的面親口說出!恨怒到極點,蘇櫻呼一下坐起:“你說反悔便反悔?你當我是什麼,娼妓嗎?”
裴羈心裡一跳,說不出話,心臟彷彿被那兩個字刺傷,怪異的疼。眼前又在閃現出夢裡的青廬,團扇後他殷殷期盼的她,這件事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然而現在,他卻不知道下一步該當怎麼辦。
他從不起誓,因為從不食言,但對上她,他所熟悉的一切,包括他的原則,都已經面目全非。
蘇櫻咬著牙,等著他的回答,他卻只是沉默著不說話,滿腔怒火找不到出口,用力將身前的書案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