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求阿兄垂憐
<p>必得讓她走投無路,她才肯如他所願。</p>
<p>***</p>
<p>身後的爭吵撕鬧看看變成打鬥,蘇櫻加上一鞭,青驄馬一躍跳過路口,如激射的箭,疾疾奔向城內方向。</p>
<p>今夜註定是走不了了。眼下已經無暇去想盧元禮是怎麼找到她的,只能盡力往橫道和天街去,那裡是城中交通要道,街使帶著武侯時時巡查,只要有外人介入,總能爭得一線生機。</p>
<p>“站住!”身後喊聲又起,盧元禮擺脫軍士追了上來,先前的笑容已經變成了怒,“蘇櫻,你找死!”</p>
<p>怒到極點,想要她的心,亦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對他,貓兒不聽話,玩鬧幾下固然有趣,若是鬧得失了分寸,就得狠狠教訓一番,逼她聽話才行。</p>
<p>彎弓搭箭,高喝一聲:“站住,否則我就放箭了!”</p>
<p>她沒有停,催著馬飛快地跑著,盧元禮用力拉開弓弦。</p>
<p>***</p>
<p>裴羈看見箭矢的尾羽破空而出,在頭腦尚未來得及做出決斷之前,已經呼喊出聲:“攔住!”</p>
<p>身邊弓手應聲而出,此時理智已然迴歸,裴羈欲待阻止,終是垂目。</p>
<p>***</p>
<p>蘇櫻聽見羽箭破空而來,不祥的風聲,躲已經來不及,只能極力向馬背上伏低身體,黑暗中似有人叫,模糊著聽不清楚,直到噹噹兩聲響,一前一後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兩支箭將盧元禮的箭撞飛落地,緊跟著一人從牆頭跳下:“姐姐!”</p>
<p>蘇櫻抬眼,藉著遠處城門上的火光,看見盧崇信蒼白的臉,他飛跑著來到近前,一把抓住轡頭:“姐姐別怕,我來了。”</p>
<p>嗖嗖嗖!連綿不絕的響聲中,無數羽箭從坊牆上射向盧元禮,盧元禮在叫,高聲喚侍從過來幫忙,盧崇信擋在馬前攔住道路,蘇櫻走不得,急急催促:“你先讓開,我得回崔家!”</p>
<p>“姐姐跟我走吧,”盧崇信死死抓著轡頭,心中苦澀到了極點。她要走,卻一個字也不曾跟他說,若不是這些天他一直牢牢盯著盧元禮,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以後我守著姐姐,我們再也不分開。”</p>
<p>他早就為她準備好了去處,從今往後就只有他們兩個,她再不能</p>
<p>拋下他了。</p><p>第一隻喵的作品《兄長不善》最新章節由?<a href=" http:="" p="">
身後,盧元禮大叫一聲,肩膀上中了箭,揮刀衝向盧崇信:“賤奴,竟敢暗算,我殺了你!”
***
燈火幽暗處,裴羈遙遙望著。
方才那脫口而出的一句,不在他預料中。
他不該攔著盧元禮,那一箭射的是肩膀,盧元禮只是想弄傷她,讓她沒法再逃,束手就擒。這情況對他有利,盧元禮早一時逼她到絕地,他就能早一時現身,結束這一切。
可他竟然不假思索,命人攔下了那箭。他的心魔,遠比他所瞭解的,更要深重。
***
場中形勢又是一變。
劉武帶著人馬趕到,張弓引箭,與牆頭上盧崇信的人對射。盧元禮得以喘息,咬牙拔出肩上箭,扣上弓弦,血淋淋地向牆頭射去。
他是猛將,箭無虛發,蘇櫻聽見一聲慘叫,牆頭一個弓手應聲落地,頭破血流,顯見是活不成了。血腥味瞬間密佈夜空,慘叫聲、落地聲連綿不斷,盧崇信的人就快抵擋不住了,可他依舊死死擋在馬前不放她走,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直盯盯看她,瘋狂,執拗。
這個瘋子。被他纏上,和被盧元禮纏上,也難說哪個更壞。蘇櫻伸手,輕輕握住他攥著韁繩的手:“我跟你走,可是大兄不會放過我們的,怎麼辦?”
***
裴羈幽冷目光落在她握住盧崇信的手上。
有什麼情緒絲絲縷縷鑽出來,如毒蛇啃噬心臟,讓人片刻難安,就如當初他看見她指尖纖纖,點在盧元禮心口,就如他隔著洞口的細竹,看見她踮起腳尖,親吻竇晏平。
是妒忌嗎。陌生,可恥,他牢牢把控的人生裡,從不曾體驗過的情緒。
***
“姐姐,”盧崇信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腦袋裡嗡鳴著,聽不見聲,看不見人,全世界就只剩下一個她,“那麼,我就去殺了他。”
鬆開韁繩握住她,十指相扣,她柔軟的手帶著幽香,沒有一絲間隙地在他手心裡,餘光瞥見盧元禮衝了上來,盧崇信急急鬆開蘇櫻,呼哨一聲。
坊牆後應聲躍出幾個黑衣人,上前攔住盧元禮,盧崇信拔劍加入,又回頭叮囑蘇櫻:“姐姐先躲躲,等我。”
脖頸上一涼,盧元禮的刀鋒近在咫尺,盧崇信堪堪躲開,聽見急促的馬蹄聲,看見青驄馬飛馳的背影,她走了,在他與盧元禮性命搏殺的時候,丟下他,走了。
夜幕已經完全降下來了,黑漆漆的找不到方向,盧崇信喃喃的:“姐姐。”
“賤奴!”盧元禮一刀劈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躲閃不及,正正劈在前胸,盧崇信掙扎著倒下。賤奴,他們都是這麼叫他的,打他的時候。只有她不曾。她會喚他的名字,會給他包紮傷口,還會在黃昏落雨的時候,輕聲細語跟他說話。
這世上只有她肯對他好,可她如今,不要他了。
蘇櫻催馬狂奔,越過群賢坊,越過西市。長安城的街道橫平豎直,連個能躲避的岔路都少,不知盧崇信能拖住盧元禮多久,不知葉兒此時,又到了哪裡。
前面道上驀地亮起燈火,一簇人馬持杖而來,蘇櫻認出是巡夜的街使,揚聲叫道:“使君救我!”
聲音嬌細,在暗夜裡聽來分外悅耳,街使急急抬頭,見一個胡女騎著馬飛奔而來,燈火照出她平庸的容貌,卻是糟蹋了一把好嗓子。吩咐道:“拿住她。”
幾個武侯上前拿人,蘇櫻急急說道:“勝業坊崔郎中府,有勞諸位……
”
“慢著!”身後一聲高喝,盧元禮催馬而來,老遠便高高舉起魚符,“右金吾衛將軍盧元禮,她是我家逃奴,我來拿!”
“我不是,”蘇櫻忙從袖中取出過所,映著燈火明晃晃地照著,“我是水部郎中崔琚的甥女蘇櫻,今日出城還鄉,橫遭盧元禮阻攔,乞請使君送我回家,我舅父定當重謝!”
過所上字跡清楚,寫著蘇櫻名姓,街使沒聽過水部郎中崔琚,但盧元禮,長安城誰不知道他?蠻橫跋扈,豈是講道理的人?雖不知道他與這個胡女有什麼糾葛,但一個小小街使,有幾個腦袋敢管他的事?當下使了個眼色,幾個武侯會意,轉身往另個方向走去,就好像根本不曾看見過一般。
“好妹妹,”盧元禮大笑起來,“這下你該死心了吧?”
話音未落,青驄馬一躍而起,向著暗處疾馳而去。這不聽話的貓兒,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盧元禮催馬趕上,按著鞍橋一躍跳到蘇櫻身後,胳膊一伸,將人緊緊摟在懷裡:“還想往哪兒逃?”
***
裴羈冰冷目光,落在盧元禮摟抱蘇櫻的右手上。
那種毒蛇啃咬的感覺又來了,陌生的怒意幾乎讓人失去理智,想要將盧元禮立時斃於劍下。
“郎君,要動手嗎?”張用忐忑著問道。
裴羈沉默著,半晌:“再等等。”
再等等,等她山窮水盡,等她來,求他。
***
青驄馬踢跳著騰躍,仍然無法將入侵者甩下去,盧元禮緊緊摟住,伸手向蘇櫻臉上一抹,黃黑的粉末抹掉,露出內裡白皙的肌膚,雪膚花容,攝人心魄:“弄得這麼醜,給誰看呢?”
蘇櫻聞到濃濃的血腥味,他肩上箭傷淌著血,手上也有,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鼓脹堅硬的肌肉帶來的壓迫,蘇櫻嫣然一笑:“你這麼兇做什麼?”
盧元禮又看見她的笑,嫵媚,嬌俏,像帶著鉤子,死死勾住他的心臟,那種無法呼吸的怪異感覺又來了,不由自主放軟了聲音:“誰叫你不聽話?”
“我怎麼不聽話了?”她笑靨如花,轉身向他,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
裴羈看見冷光一閃,自胡服緊窄的袖子裡,逼近盧元禮的脖子。
他以為她的匕首是障眼法,原來,不是。
原來她買下匕首之時,就決定了將來必要之時,用來殺人。
***
“妹妹這下可該跟我回去……”盧元禮話沒說完,後頸上猛地一疼,抬眼,看見蘇櫻冷冷的目光。
頭腦還沒反應過來以前,身體的本能已經讓他循著疼痛來處用力一推一擰,虎口攥到柔膩的肌膚,聽見蘇櫻低低的痛呼,噹一聲,沾血的匕首落地,盧元禮目眥欲裂:“你想殺我?”
那樣笑著,那樣摟著他,軟玉溫香盡在懷抱,卻原來攥著匕首,想取他的性命!
蘇櫻掙扎著,掙扎不開,手腕痛得鑽心,失了匕首再沒有別的武器,便用空著的左手,向他眼睛上用力抓去。
盧元禮急急閃開,脖子上傷口不深,她力氣終是太小,不可能殺死他,此時驚詫混合著暴怒,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誘惑,讓他一掌將人拍開,又一把將人拽回,按進懷裡,惡狠狠吻下去。
***
裴羈重重一揮手。
***
蘇櫻拼命掙扎著,盧元禮的臉是一瞬間逼近的,嘴裡帶著酒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的氣味,熱烘烘地撲在臉上:“妹妹。”
蘇櫻左右躲閃,又被他狠狠捏住下巴,他拇指上帶著厚厚的繭子,一下一下揉搓她的唇:“好妹妹。”
這般狠毒,這般誘惑,這般讓人想殺掉,又想抱緊了握住了,狠狠佔有的,蘇櫻。
低頭,嘴唇就要觸到她的唇,後心裡突然一疼。
蘇櫻聽見盧元禮的叫聲,感覺到他驟然鬆開的束縛,來不及看,來不及想,拼盡力氣推開,跳下馬背。
踉蹌著幾乎摔倒,又咬牙站起,不遠處彷彿有人聲響動,不知是否聽錯,不知來的是誰,但此時此刻哪怕是根稻草,也都得緊緊抓住。
向著響動處拼命跑去,身後蹄聲凌厲,是盧元禮,帶著傷淌著血,飛快地迫近,更遠的地方是他的手下,持刀舉火,照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於是蘇櫻看清了她要去的方向。
是一輛小車,漆黑車身與暗夜幾乎融為一體,幾條人影從車邊掠入暗夜,蘇櫻認出了其中一個,張用。
車裡是裴羈。
他怎麼這時候,出現在這裡。
“蘇櫻!”身後一聲喊,盧元禮靠近了,伸手來抓。
蘇櫻咬牙躲開,拼著最後的力氣奔向車子:“阿兄!”
車門應聲而開,裴羈的臉隱在黑暗裡,居高臨下看著她。
無數過往在腦中一閃而過,蘇櫻雙膝跪倒:“求阿兄垂憐。”
“救我。”
裴羈垂目,冰冷眸光,落在她狼藉紅腫的唇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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