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他會讓她知道,她...
“盧元禮虎視眈眈,盧崇信居心叵測,我走之後,他們必定會對你下手。”竇晏平撫著她柔軟髮絲,千絲萬縷,一時縈繞心頭。決定離開時更多是熱血,是肩上的責任和少年的意氣,到此之時,才知兒女情長,實在能令英雄氣短,“崔家待你不是真心,未必肯盡全力維護你,我也求了母親照拂你,但思來想去,都不如如裴兄。若有不測,你立刻便去找他。”
蘇櫻模糊的淚眼透過他,看向裴羈。
風吹柳枝,千條萬條,他獨立樹下,清冷一雙眼越過繚亂春色,淡淡看她。
一絲寒意自脊背攀上,霎時間傳遍四肢百骸,蘇櫻說不出是因為什麼,只是本能地畏懼,緊緊抓著竇晏平:“不用的,我能應付。”
“你聰明能幹,必定是能應付的,只不過是我不能放心。”竇晏平以為她是怕麻煩裴羈,柔聲勸慰,“裴兄待你我如父如兄,這麼多天都是他幫著我們,對他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有,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全都不能與人言。總覺得裴羈方才的目光極是可怕,總覺得裴羈不是真心幫他們,總覺得那天傍晚,書房裡她吻著的人……蘇櫻低著頭,不能說,那樣光風霽月的裴羈,她這些齷齪陰暗的猜想,又怎麼能加諸於他。“好,我記下了。”
竇晏平放下心來,餘光裡瞥見侍從打著手勢,提醒他該當起行,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一句:“念念,我走了。”
鑾鈴聲響,馬蹄聲急,竇晏平催馬奔向城門,蘇櫻提著裙角緊緊跟著,想喚又不能喚,喉頭哽得死死的,遠了,更遠了,他突然勒馬回頭。
蘇櫻本能地追上兩步,他奔回她身前,從馬背上彎腰低頭,拔下束髮冠上羊脂玉簪,插在她髮間。
蘇櫻踮著腳尖怔怔看著,他的臉一霎時靠得極近,清澈眸中映著她的身影:“這是我父親的遺物,我以此為聘。”
頭上一輕,他拔下她髮間的素銀扁簪自己插了,向她一笑:“等我。”
五花馬再次揚起四蹄,在黃土大道捲起滾滾煙塵,變濃,變淡,消失不見。他走了。日色彷彿是一瞬間暗淡下來的,那些纏綿的,讓人患得患失,片刻也不能安靜的情緒都隨著他一道離開了,蘇櫻緊緊攥著玉簪溫潤的簪頭,他是怕她擔憂,所以留下這個給她,他們沒有婚書媒妁,卻有自己的同心盟約。
身後蹄聲清脆,裴羈按轡上馬,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徑自向著來路行去。
蘇櫻默默登車,跟在他身後。
那時他那樣看她,她覺得怕,現在他根本不看她,她更覺得怕。總覺得他平靜的神色背後隱藏著什麼,似暴雨將至,狂風欲起。也許都是因為那件事。便是一直躲著,抱著僥倖,又有什麼用呢?若是大錯已經鑄成,弄清楚了想出應對之策,才是明智的做法。蘇櫻一橫心:“阿兄。”
裴羈回頭,她從窗戶裡探頭看他,兩頰暈紅,眸子水溼,望他的目光透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你記不記得兩年前的夏天,竇郎君和你一道去曲江赴文會的情形?”
記得。一毫一釐,刻骨銘心。她終於發覺不對了麼。裴羈抖開韁繩:“不記得。”
照夜白疾馳而去,將她遠遠甩在身後,裴羈在路口一轉,奔向另個方向。他會讓她知道,她吻的到底是誰。但不是現在。
“阿兄!”蘇櫻急急喚著,已經走遠了,素衣的影子一晃,消失在長街盡頭。
“外甥女,”大道另一邊有人喚,蘇櫻回頭,崔琚打馬奔來,“竇晏平走了?”
蘇櫻怔了下,不到兩刻鐘的事,連她都是意外,他怎麼會知道?“劍南有事,他奉聖人口諭前去調停,剛剛我送他走的。”
“什麼時候回來?”崔琚臉色變了,“你們的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