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玩玩罷了,誰還當...
“大母,我回來了,”侍婢打起簾子,蘇櫻走進門來,柔聲回稟,“我裴阿兄陪我去的灞橋,後來裴阿兄有事,託竇郎君送我回來的。”
竇晏平跟在她身後進來,躬身向盧老夫人行禮:“晚輩見過老夫人。”
裴羈,竇晏平,她的靠山還有多少。盧元禮笑了下:“妹妹只要說一聲,我自去接你,何必麻煩外人?”
“我與裴兄親如弟兄,蘇娘子便如我妹妹一般,”竇晏平接口道,“不是外人。”
“是麼?”盧元禮抬眉,“我竟不知我妹妹有這許多好兄長。”
“現在知道也不遲。”竇晏平帶著笑,話說得卻絲毫不客氣,“盧兄放心,只要有我和裴兄一日,就一日不讓蘇娘子受委屈。”
盧元禮徹底拉下了臉,幽綠雙眼閃著兇光:“是麼……”
“元禮退下,”盧老夫人打斷他,“我與竇小郎君有話要說。”
她沉著臉帶著威脅,盧元禮頓了頓,勾唇一笑:“成。”
掀簾出來,身後傳來竇晏平的語聲:“晚輩以後會時常過來探望蘇娘子,還請老夫人允准。”
好個蘇櫻,還真是小看她了。盧元禮慢慢走著,忽地回頭,看夏媼一眼。
午食過後,趁盧老夫人小憩的功夫,蘇櫻回了自己院子。
行李還依原樣放著,仔細清點後,果然沒有那幅灞橋柳色。
“好像一開始收拾的時候就沒見著。”葉兒道。
蘇櫻頓了頓,她已經不記得了,那幾天的記憶都是模糊的,雖然她一直覺得這些天裡她與平常並沒有什麼兩樣,但事實上,還是不一樣的。
“去夫人屋裡找找?”葉兒道。
蘇櫻沉默著,許久,起身去了崔瑾院裡。
除了最開始收拾遺物那兩天,之後她再沒來過這裡。此時再看各處略顯陌生的擺設,才發覺母親赴死之前應該是整理過的,那麼那幅畫。
書架上沒有,箱籠裡沒有,母親素日坐臥處也沒有。蘇櫻找著想著,餘光突然瞥見角落裡的博山爐。
這香爐,從前擺在畫案上。
蘇櫻慢慢走近,定睛看了一會兒,伸手打開。香消灰冷,最上面一片片蝶翼般的灰燼她認得,是燒化紙張留下的。那幅畫,母親燒了。
那時候,那個決定赴死的夜晚,母親在想什麼?蘇櫻猜不出,手指撫過,大片的蝶翼隨之碎成粉末,從前的情形流水般淌過眼前。
母親很美,淡漠疏離,讓人仰望又無法靠近的美。小時候她總是千方百計親近母親,但母親對她永遠都是淡淡的,除了教她作畫的時候。那時候母親會笑,會耐心講解,亦會嚴厲地批評她,那時候的母親,是活生生的,跟別人的母親一樣的,愛她的母親。她曾經最喜歡的便是作畫,那是關於母親最美好的記憶。
蘇櫻蓋好博山爐,起身離開。
都過去了。無論那天夜裡想了什麼,母親都決定赴死,哪怕這樣會讓她在盧家萬劫不復。而她,母親教她作畫重性靈,求逸品,教她高雅的趣味和畫
技,
她卻用來繪製世俗流行的花樣紋飾,賺得一貫貫錢財,安身立命。
她們母女,骨子裡是同樣的涼薄自私。
“要不要問問周姨?”葉兒提醒道,“也許她知道點什麼。”
母親的侍婢阿周,她們喚作周姨的,母親出事前放了身契送走了,她是自幼服侍母親的,心腹中的心腹。
蘇櫻搖搖頭。母親是自盡無疑,那幅畫大約是太喜愛所以燒了一起帶走,便是找回阿周,她也沒什麼可問的。
出得門來,午後的暖陽熱乎乎地披灑在身上,心底的陰霾稍稍驅散,蘇櫻長長吐一口氣。竇晏平今天就要告訴家裡他們的事情,他母親,會答應嗎?
郡主府。
啪!茶碗砸在地上,薄薄的秘色瓷片四下飛濺,南川郡主怒道:“不行!”
竇晏平吃了一驚,他雖預料到此事不會順利,但沒想到南川郡主竟如此嗔怒,忙道:“母親,要麼你先見見櫻娘?她聰慧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