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塔蘭泰拉喜劇(十六)
盛玉年在心底冷笑。
什麼“等你徹底好全了再帶你出去”?惡魔的天性,他已經在這些時日裡瞭解得相當透徹,如果今天不出去,以後就再也不會有機會出去了。蜘蛛那無孔不入的獨佔欲,只會像天羅地網一樣將自己牢牢籠罩!
他沉默半晌,忽然輕輕地說:“我就知道。”
穆赫特不由問:“什麼?”
盛玉年的眼睛裡,似有水光搖晃。
他動了動嘴唇,神態有些悽楚:
“你是不是覺得,我親了你,心裡也對你有好感,所以你就不用再珍惜我,也不用再聽我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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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沒有云,卻有一個無敵大霹靂,當頭劈在蜘蛛的天靈蓋上。
穆赫特失聲錯愕道:“什麼?!”
“你和他一樣,”盛玉年垂下頭,低聲說,“你們都一個樣。”
這個“他”是誰,不用人類補充,穆赫特當然能夠瞬間心領神會。魔蛛的八條足肢交錯,沉沉地頓在地上,牠像一個聽見妻子生氣,於是急忙跪在床邊的丈夫,慌張地去抓盛玉年的手:“不,你聽我說……”
我怎麼會和那個人類的負心漢一樣?我是認定了伴侶,就會與他相伴至萬古永劫的蜘蛛!
“你不聽我的話了,”盛玉年喃喃道,“是不是我這些天對你態度不好,你覺得我喜怒無常,所以厭倦了我?可那是因為我很難受,你知道我在發燒,嗓子也疼……”
他捂住臉,傷心得六神無主:“對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這麼兇,我……我再也不敢了……”
穆赫特原先的肌膚猩紅如血,那也確實是血染成的顏色,然而此刻,牠的臉色慘淡得發白,四枚瞳孔全在震顫。
“我沒有生你的氣!”牠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向煉獄發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更不是厭倦你!”
情急之下,就算現在盛玉年說“我要你一頭碰死來證明你愛我”,牠也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撞個頭破血流。
穆赫特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牠忽然想到一個絕佳的證明方法。
魔蛛胡亂揮爪,從房間一角的盔甲擺設上召來一把小小的精美手斧。牠將這把精雕細琢的儀式性武器塞進盛玉年手中,熱切地說:“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絕沒有生你的氣,來,你可以拿它來砍我,可以用它破開我的胸膛,這都沒關係!我只想讓你明白我深愛你,不管你做什麼,我的心都只屬於你。”
牠這麼語無倫次,急得面孔發白,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甚至要盛玉年隨便地劈砍牠——如此搖尾乞憐的姿態,總算叫盛玉年出了一口惡氣。
看到自己還是對牠擁有十足的掌控力,盛玉年不由將得意的微笑掩藏在失落的面孔之後。
他將手斧別在腰後,只心煩意亂地說了一句“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便將穆赫特支在原地,進退不得。
如此一來,他終於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魔蛛的巢穴,得以呼吸外界的新鮮空氣。
當初被穆赫特損毀過半的集市,早已恢復如初,來來往往的蜘蛛看見盛玉年走在路上,連話都不敢說,急忙轉身避讓。
盛玉年有自己的打算。
他先去拜訪了鬼婆的居所,在那裡,他驚訝地發現,鬼婆多了不少人類的奴僕。
“你來了。”見到他,鬼婆似乎並不怎麼驚訝,對盛玉年身上的濃烈氣味,牠同樣視若無睹,“有什麼事?”
盛玉年對牠還是很尊敬的,他心裡清楚,在目的沒有達成之前,最好對蜘蛛巢裡最年長的智者表示出應有的重視。
“我注意到,這裡多了很多人類,”盛玉年困惑地說,“我生病這些天疏於關注外界,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附近的一些惡魔小貴族舉辦了一次活動,牠們聯合起來,比拼自己獵殺罪人的技巧與創意。”鬼婆慢吞吞地說,“這段時間,跌落進蜘蛛巢的罪人特別多。”
盛玉年忍不住說:“聽上去像個詭計。”
“是的,它就是
一個詭計,”鬼婆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這是命運叫它來的,在一次次的衝突和陰謀裡,我們得以窺見命運的昭示。因此我不制止,不干涉,我只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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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鬼婆這樣古老的惡魔,有牠們自己應對世界的一套方式,即便是盛玉年,也無法說服這樣的年長者。
“呃,好吧?”盛玉年撓撓頭,他改變了話題,“其實,我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解毒的藥方,比如說,能讓人……嗯,不被蜘蛛的毒液,或者血液傷害?有這樣的藥方嗎?”
鬼婆看了他一眼,從手底下抽出一張人皮卷:“在你之前,穆赫特來問過我這樣問題。不過,鑑於牠地位特殊,調配針對性的解毒藥劑,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看起來,牠更想把時間都花在陪伴某人,而不是研究某物上。”
盛玉年笑了一聲,他接過藥方:“好吧,我會去和穆赫特說的。”
“但願如此,”鬼婆冷哼道,“過幾天你再來一次,這劑藥方需要特別的原料。”
“好。”
盛玉年應下了,臨走之前,他敏銳地注意到,角落裡傳來一道冰冷的視線,但當他回頭時,又什麼都沒發現。
這種不善的注視,他在蜘蛛巢裡經歷過太多,早就不當一回事了。
他沒有再耽擱,徑直離開了這片區域。
一週後,盛玉年再次外出,來到鬼婆的領地。
他是來拿原料的,但走進蛛絲纏繞成的參天巨樹,鬼婆卻不在裡面。
“您是來拿藥材的嗎?”
在他身後,一個頭戴兜帽,躬身的罪人奴隸低聲發問。
“是,”盛玉年轉過頭,“你怎麼知道?”
“這個給您。”奴隸高高舉起雙手,掌中託著一瓶看不出顏色的混沌藥水。
盛玉年毫無防備,剛要伸手去接,他忽然遲疑了一下。
“把東西放在地上,你可以走了,”他微笑著說,“多謝。”
奴隸沒有說話,他飛快地把藥瓶放在地面,接著便要退下。
或許是自己多疑了?盛玉年想,不管怎麼說,凡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他踱步過去,剛要拾起藥水,側面裡,他用餘光看到了一點閃光,另一個罪人奴隸沉默地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