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淨琉璃之國(三十七)
“哎喲!”
他跌到孔宴秋胸前,鼻子都撞紅了,忽然感到有一隻手輕輕環在自己後背,巫曦抬眼一望,孔宴秋疲憊地睜開雙眼,正定定地瞧著自己。
嚴格來說,這還是他們大吵一架之後,首次在雙方都平安無事的情況下對話,巫曦動了動嘴唇,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半天過去,憋出一個:“嘎?”
他一開口,一出聲,孔宴秋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嘎?!”巫曦慌慌張張地去摟他,心想怎麼突然就哭了,莫非是毒還沒完全解開,才導致眼睛上火?不要緊!看我丹青妙手,只消揉一揉,準保你手到病除……
他揉來揉去,在孔宴秋臉上捏了半天,非但沒能“手到病除”,反而給自己沾了一手的滾熱的淚。
巫曦訕訕地收回了手。
“別哭啦,”他小聲說,“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兒,一點事也沒有嗎?我不僅沒事,還多了個奇異的本領呢。你,你要是這麼哭……”
他想說“你要是這麼哭,我就要笑話你了”,可他轉念想起自己弄丟了那個木雕,想起孔宴秋字字泣血,句句錐心的剖白,想起他們九死一生,險些再也不能相見的冒險經歷,又想起他身上如此慘烈的傷痕……樁樁件件,勾得他鼻子一酸,也哭了起來。
孔宴秋緊緊地抱著他,將他貼肉安置,恨不得就這樣揉到自己的骨血裡,巫曦亦像個礁石上的小貝殼似的,張開雙臂,牢牢地粘在孔雀胸前。
“我親你一下,你也親我一下,我們就回家,好嗎?”巫曦哭著道,他抽噎著,親了親孔宴秋的側臉,但是隻親一下尚覺得不夠,又在旁邊親了第二,第三,乃至數不清的多少下,眼淚才稍微止住。
彼時,玉京天闕照射出的明光仍然在蒼穹中盪漾,而空中的菩提花——不知從哪兒飛來的菩提花——同時紛紛揚揚地飄灑。巫曦牽著孔宴秋的手,踩在那些花兒上面,天光裡便映出兩個一大一小的影子,一個輕盈,一個沉重。
“你說,這都是從哪裡飛來的花朵?”巫曦好奇地道,“天上的光也來得好奇怪。對了,那些小孔雀有沒有通過玉京天闕的試煉啊?我覺得還是不要了吧!那些大孔雀個頂個兒地討人嫌,小孔雀被他們教導,實在很難成材啊。”
他在前頭嘮嘮叨叨地說,孔宴秋就在後面,用沉沉的目光盯著他瞧。治好了孔雀的傷口,一人一鳥重歸於好以後,巫曦高興過頭,加之心神疲憊,倒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
等他們回到業摩宮,回到只離開數日,卻彷彿闊別了一生的巢室,呼呼睡過一大覺之後,巫曦這才發覺出這個要命的事實。
——孔宴秋不會說話了!
這是真的,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哪怕是跳到他身上,要求他開口講話,孔宴秋也只是出神地看著他,眼光專注而熾熱,真像著了魔一樣。接著,他會伸出手爪,像觸碰易碎品那樣,小心地摸摸巫曦的臉。
但更多時候,他會將巫曦抱得很近,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親吻他。那是漫長的,柔軟的吻,包含世界上所有愛意的吻,甜蜜,溫柔和完美的吻……好得不可思議,令人如墜夢中。
他彷彿用嘴唇代替了雙手,來探測巫曦是否
真實存在。有一次,他親到了巫曦如今已經變得半透明,猶如溫軟琉璃的胸口;有兩次,他差不多親到了巫曦的腿根;還有三次,他幾乎親遍了巫曦的全身。
而且這些還不算完。
自打回來起,孔宴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巫曦半步。不管巫曦做什麼,他都死死綴在神人身後,用熾熱的目光緊盯,一有機會就會從背後抱著他,然後將翅膀也籠罩上來。
無論起床,穿衣,洗漱,還是出門,社交,談論事務……孔宴秋統統寸步不離,甚至時不時地把尾翎也壓在巫曦身上,纏著他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