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鶴夫人 作品

第 64 章 淨琉璃之國(三十二)


今天的事,只怕很難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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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孔宴秋斂翼歸來。

他急匆匆地走進寢殿,問:“怎麼了?你說有件要緊事,一收到你的口信,我就馬上趕了回來……出什麼事了?”

巫曦眉心微蹙,他沒有說話,好像還在思索要如何開口,孔宴秋便繼續高興地說了下去,聲音難得帶著按捺不住的激動:“金曜宮的探子已經傳來消息,那些老不死的孔雀不日便會動身,我等了這麼久,總算等到今天,他們再也避不開我了!”

巫曦沒有打斷他,安靜地等他說完,才道:“孔宴秋,我得回一趟長留。”

孔宴秋猝不及防,被他的要求震了一下,他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幾秒鐘之後,才穩定心神,低聲問:“……怎麼突然要回長留?”

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已經有所預感:也許巫曦知道了他父親的事。

但他好端端地待在業摩宮,又有誰敢將長留的消息遞到他耳邊?

“我父親去世了。”巫曦直截

了當地道,“他走得離奇,我不能不回去。(筆趣閣小%說)[(.co)(com)”


莫名的恐慌開始在孔宴秋心中蔓延,他按捺下來,鎮定道:“你從何得來的消息?確定可靠嗎?”

巫曦眉心微皺,孔宴秋的回應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但他此刻心煩意亂,還是選擇不去深究對方的奇怪之處,回答道:“今天,我見到了幾個長留的商人,他們說……”

孔宴秋怒火攻心,猛地起身,就要向外飛去。

他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將長留人放進業摩宮!

“站住,”巫曦跟著起身,“你要去哪?”

孔宴秋回頭一眼,巫曦心如明鏡,已然了悟。

“你……你要去責罰那些侍從?為什麼?你因為我跟故國的人見面,就要去責罰他們麼?”

孔宴秋的雙拳握起,最後洩氣道:“……長留最近不甚太平,時常有毒龍的蹤跡出沒。俱時德叉伽老奸巨猾,我只擔心它策劃了什麼陰謀,要引你回去。”

“長留有守生大陣在,萬年來從未出過差錯,”巫曦仍然困惑,“我在那裡不會有事的,等到葬禮一結束,我就回來,這樣也不行嗎?”

頓了頓,他又說:“我知道,玉京天闕隨時可能開啟,這次我不強求你和我一起回長留,但是我父親的葬禮,我總得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倘若當初害你的兇手也在長留呢?”孔宴秋迫切地道,他只想讓巫曦打消這個風險太大的想法,“如果他暗中與毒龍勾結呢?長留守生是厲害,可它也有破綻。你不要忘記,只要王族應允,即便是吃人的兇獸,也可以在守生內部進出。”

巫曦的眉毛已經深深地皺了起來。

看著情郎的面龐,他忽然問:“你知道什麼了,對不對?”

孔宴秋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你早就派人去過長留……”巫曦喃喃道,“否則你不會了解大陣的規則,更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兇手。你……”

他緊緊向前兩步,低聲追問:“你查到了什麼?”

孔宴秋只是沉默。

巫曦驚訝地端詳著他,彷彿忽然發現了情郎完全陌生的另一面。

無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燃起,他轉過身,將路上要帶的衣服胡亂扔到包裹裡,賭氣地道:“好,你不說話,我也不能逼你開口。你就站在那裡當啞巴好了!我自會找到回家的法子……”

孔宴秋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回去,”他說,“如今長留繼位的已經是你長兄,你可知他做了什麼?”

“走開,”巫曦甩掉他的手,“我不管他做了什麼,他做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在包袱皮上撂了一座小山出來,更換的衣衫,提壺,荷包,毛茸茸的斗篷,藥瓶,小刀……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嘟嚕。孔宴秋阻攔不及,他就像生出了八隻手,總能從不知名的角落裡摸出不知名的小玩意兒,“啪”地往小山上一丟。

“……可他就是害你的人!”孔宴秋實在忍不住了,高聲道,“當初你的雲車是如何墜毀,你如何流落大荒,九死一生……你以為都是誰做的?就是如今統治長留的新王,你的長兄!”

巫曦的動作凝固了。

他低著頭,手裡抓著一枚小小的藥囊,孔宴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巫曦輕聲問道。

話已經說到這兒,也沒什麼瞞的必要了。孔宴秋默然片刻,道:“我們剛到業摩宮的那些天。”

“差不多三年前,[(.co)(com)”
巫曦自言自語地道,他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所以我父親的死,你也知道,對不對?”

他抬起眼睛,定定地望著他。

“你早就知道……卻沒有告訴我。”

如果說剛才火勢還小,如今,這把火簡直呈現出燎原之勢,在巫曦胸口處熊熊地燃燒。

“要是我沒有陰差陽錯地遇到那些長留的商人,要是我沒有把你叫回來,沒有這樣問你,”他站定了,大聲質問面前的黑孔雀,“你永遠都不可能把這些事告訴我,對不對?!”

孔宴秋始終不曾說話,因此巫曦的怒火也越發高漲,他咬著牙齒,聲音逐漸又快又急:“你打算瞞我多久?一百年,兩百年,還是瞞到我死為止?你憑什麼這麼做?”

孔宴秋的神情猶如冰雕石塑,頑固得無堅不摧,直到聽見“死”這個字眼從巫曦口中吐出來,他的麵皮才抽動了一下。

“憑他們不配,就這麼簡單。”孔宴秋低下頭,暗金色的鳥瞳隱沒在一半的陰影中,“長留王壓根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他對你不管不問,任由那些低賤之人輕視你、欺辱你;他的大兒子更是個野心勃勃的蠢貨,為了一個小小的王位,竟不惜弒親殺父!這樣的家庭,難道配得上你嗎?他們只配與蟲豸為伍,在地下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