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浴室
季凡靈:“為什麼?”
“上次在川騰府見面那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了你……”
季凡靈盯著他的笑眼,慢慢騰起不好的預感。
程嘉禮沒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繼續笑眯眯道:“夢裡你
給我唱了首歌,
就是我剛剛唱的那一首。”
“——你說,你算不算我的繆斯?”
周遭的喧譁在季凡靈耳裡驟然安靜下去。
和十年前無比相似的話,從同一個人嘴裡吐出來。
彷彿曾經珍視的小蛋糕,回味起來卻發現生了蛆。
季凡靈一寸寸冷下去:“你見條狗都這麼說?”
程嘉禮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這麼問,好笑似的:“我當然只對你這麼說。”
季凡靈突然感到很荒謬。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面對程嘉禮總是感到難受。
問題不是他變了。
恰恰是因為他沒變。
還是對她笑,還是照顧她,還是追著她跑,還是抱著吉他給她唱歌,說著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夢境,哄小孩似的喊她繆斯。
當年是為了追她,現在呢?
季凡靈死了,程嘉禮結婚了,此時站在這裡的只是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難道還是為了追她?!
“程嘉禮,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啊?”
程嘉禮奇怪地看著她,又伸手勾她的手指:“怎麼跟個刺蝟似的,動不動就炸毛?”
季凡靈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說不出是他在外勾引小姑娘綠了新婚妻子讓人噁心,還是拿十年前追自己的招數又來追別人綠了她更讓人噁心,只覺得一股洶湧的噁心交錯著湧上天靈蓋。
“新來的!!!”遠處傳來尖利的罵聲,“4桌加酸菜魚5桌結賬7桌點單!你站在那是死的嗎?!”
季凡靈頭一次聽到黃莉莉的聲音覺得解脫,應聲跑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程嘉禮的眼睛,筆直地豎起中指。
女孩嗓音冷得像冰:“誰他媽要做你的繆斯。”
*
幾分鐘後,程嘉禮接起電話。
來電的是他們樂隊的鼓手,也是當時他婚禮的伴郎:“程哥,合奏就差你了,怎麼還沒來?”
程嘉禮嘆了口氣,收起吉他,站起身:“我在吉星街,現在出發,差不多半小時到。”
他說著,正要走,想了下,伸手拉住旁邊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剛剛跟我說話的女孩,她東西落我這了,我急著走,你幫我給她?”
呂燕懵懂被塞了一手:“哦……哦好。”
程嘉禮對她笑笑,電話那邊的鼓手疑惑道:“吉星街?你在那做什麼?”
“還記得婚禮上我說看到個很像我初戀的嗎?”
“草你大爺的,”對面反應了一下,笑罵道,“你可真行,都被你泡到手了?”
“還早呢。”
“早?她做什麼的?”
“大排檔服務員。”
對面忍不住輕蔑地嗤笑:“那還不好搞定?”
“難哦。”程嘉禮哭笑不得地搖頭,“也不知道哪句話惹到她了,我給她唱歌,她對我豎中指。”
“……”對面沉默了,“這麼野的?要不咱算了?”
“怎麼能算了。”
“反正你不就圖她那張臉?脾氣比你初戀差遠了吧。”
“怎麼說呢……”
程嘉禮跨上機車,戴上頭盔,忍不住想起最後女孩兇人時渾身反骨的勁兒,無意識地揚起唇角,心癢癢得要命。
“她這個人,從頭到腳。”
“連脾氣,都跟我初戀特別像。”
也是他十年前和現在。
都。
一眼喜歡的模樣。
*
程嘉禮託呂燕交給季凡靈的,是一個紅色的小袋子。
袋子裡是條女款的紅繩手鍊,紅繩中央還繫著一顆小小的金玫瑰。
季凡靈拆袋的時候,呂燕眼都睜大了:“你把金子落他那兒了?!⊿[(.co)(com)”
季凡靈:“……”
女孩無語地抬眼:“他說什麼你都信啊?”
呂燕幫她用手機拍照搜圖,搜出來手鍊999足金0.5克,約三百塊的樣子。
真說多昂貴,倒也不至於,可能價值還比不上那張音樂節的門票。
但門票季凡靈可以當做廢紙,金子卻不能隨隨便便丟掉。
簡直跟個燙手山芋一樣,假如她收了,就是默許兩人更進一步。
假如不收,就只能加他好友,主動聯繫他,再約著還手鍊,可不得又見一次面。
左右程嘉禮血賺不虧。
季凡靈覺得可笑。
該不會從一開始,程嘉禮還她珠串,特地約在川騰府見面,就是為了進一步請她吃飯吧?
當時眼看著男朋友一夜變有婦之夫,她這邊多少悶著點物是人非的難受,哪想到程嘉禮那邊卻盤算著搞一場曖昧的婚外情……
但那時程嘉禮和她,也就婚禮上遠遠看了一眼的程度。
一眼就看上她了?
能看上她什麼?
——只能是看上她,長得像早死的季凡靈,這一點。
……
被前男友當做死去的自己的替身還用當時追自己的招數追了這件事。
真他媽的離譜又晦氣。
換做從前,季凡靈早就殺過去罵他八輩祖宗了。
但她上班上得實在沒有力氣,更不想主動找他順了他的意。
她的同事徐姐因為染了風寒,連續高燒,請了一週的假,大排檔人手不夠,本來服務員就是單休,她又眼饞休息日的雙倍加班費,所以從上崗到現在一天都沒休息過。
下班,季凡靈靠在震動的車窗上,差點睡過站,晚上十一點,她拖著沉重的身軀進家,感覺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頭倒在沙發上。
傅應呈進家的時候,看見女孩像一具木乃伊一樣直挺挺地躺著。
不用再出門,他便在玄關處放下車鑰匙,換鞋的時候,注意到季凡靈今天的鞋沒有擺齊。
和上下兩層的鞋相比,偏右了大概兩指的距離。
只不過傅應呈的鞋櫃自上而下像強迫症一樣整齊劃一,所以略有些明顯。
傅應呈垂睫,放下了自己的鞋,沒動她的,又合上了鞋櫃門。
進屋洗手的時候,他路過次臥,餘光瞥見季凡靈的被子沒有鋪,草草拱成一團。
這倒是早有預期。
剛到他家的時候,季凡靈還會花大力氣折豆腐塊,後來慢慢只是疊起來,上週她有天睡過頭差點遲到,來不及疊被子,傅應呈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