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音 作品
第 60 章 心安嗎
<br/><br/> 姬恂道：“如何？”
<br/><br/> 楚召淮還在換藥方，沒有空餘腦子應付他，有什麼說什麼，沒加思考思考：“上次拔毒的藥方雖然後症嚴重，好在藥效極佳，若是再來一次肯定藥到病除。”
<br/><br/> 姬恂：“……”
<br/><br/> 姬恂唇角笑意幾乎掩飾不住：“本王倒是不介意，王妃還想再來一次？”
<br/><br/> 楚召淮終於調好方子，疑惑地看他。
<br/><br/> 什麼介不介意？
<br/><br/> 腦海中後知後覺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楚召淮一僵，再次臉紅到後頸，他握緊魚竿胡亂掰著，險些將魚竿扯斷，孔雀翎也飄來飄去。
<br/><br/> “這這！這藥後症嚴重，自、自然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楚召淮胡亂道，“萬一傷到王爺就不好了！”
<br/><br/> 姬恂笑眯眯的：“本王並不擔憂，畢竟神醫醫者仁心，定會再一次出手相幫。”
<br/><br/> 楚召淮：“……”
<br/><br/> 這算赤.裸裸地調戲吧？
<br/><br/> 楚召淮哪裡受得了這種撩撥，眼瞳劇烈晃著，腦袋都不夠用了，爪子抖如篩糠：“王爺……你……我……”
<br/><br/> 姬恂很懂得放風箏的道理，含笑著道：“王妃勿怪，本王只是說玩笑話。”
<br/><br/> 楚召淮懵了。
<br/><br/> 玩笑嗎？太好了。
<br/><br/> 姬恂並不想再次和他上床，也不是真的喜歡他。
<br/><br/> 姬恂歪著頭注視著他，眼底全是掩飾不住的溫和笑意。
<br/><br/> ……和看其他人時全然不同。
<br/><br/> 自欺欺人的楚召淮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腳後跟去。
<br/><br/> 不會是真的吧？
<br/><br/> 楚召淮心中的小人尖叫著跑了二里地，情緒終於強行穩定下來。
<br/><br/> 最後一探。
<br/><br/> 楚召淮側身看向姬恂，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咳，昨晚的戶籍和路引呢？王爺放在暖閣裡了嗎？”
<br/><br/> 姬恂挑眉：“王妃為何問這個？”
<br/><br/> “王爺體格健壯，再拔毒一次便能毒解。”楚召淮一本正經道，“我今日回去就將具體的療法和方子寫下來，讓府中庸……府醫收好，到時不用我在王府，王爺也能痊癒。”
<br/><br/> 姬恂眉梢一動。
<br/><br/> 楚召淮圖窮匕見：“王爺之前答應說您解了毒就放我回臨安，如今該履行承諾了吧。”
<br/><br/> 姬恂眸瞳動了動，好一會忽而笑了，柔聲道：“王妃所願，本王自然不會違背。”
<br/><br/> 楚召淮一愣，一時間心中竟有些無措。
<br/><br/> 真、真要放他走嗎？
<br/><br/> 那看來也並非真的喜歡……
<br/><br/> 還未想完，就聽姬恂笑著道：“只是聖上賜婚，若和離恐怕得費些精神和時間，一時半會王妃怕是走不了，得等一等。”
<br/><br/> 楚召淮愣了愣，茫然道：“那要等到何時呀？”
<br/><br/> 姬恂想了想：“十幾二十年？”
<br/><br/> 楚召淮：“……”
<br/><br/> 他根本都活不到那個時候！
<br/><br/> 這哪是和離啊，分明是璟王喪妻！
<br/><br/> 看楚召淮人都傻了，姬恂笑起得玩笑話——聖上歲月無多，也許只有等到新皇繼位，方可求了恩典才能和離。”
<br/><br/> 楚召淮羽睫一顫。
<br/><br/> 聖上……
<br/><br/> 白鶴知將他帶去碼頭時說得那番話浮現耳畔。
<br/><br/> 晉凌賬目，下個月春獵前布政使歸京，造反……
<br/><br/> 姬恂和太子如今已是眾人皆知的水火不容，一旦太子登基，璟王定是沒有活路的。
<br/><br/> 楚召淮心口一緊，隱隱的刺痛泛上來，好像將渾身力道都抽沒了。
<br/><br/> 姬恂會死嗎？
<br/><br/> 中毒、生病、受傷，楚召淮可以妙手回春將他從閻王手中奪回來，可朝廷爭鬥，他卻無能為力。
<br/><br/> 楚召淮蔫蔫地垂下頭。
<br/><br/> 姬恂神色笑意漸緩，他伸手將楚召淮額前的碎髮撫了撫，好一會又補充了句：“……或者本王直接寫一封放妻書，讓人送你回江南。”
<br/><br/> 楚召淮迷茫看他：“這不算抗旨嗎？”
<br/><br/> “算。”姬恂移開視線，淡淡道，“不過宮中也拿本王無可奈何。”
<br/><br/> 總歸要撕破臉的，也不差這一樁抗旨的罪名。
<br/><br/> 楚召淮沉默好一會，手指胡亂摸著魚竿半天，終於小聲說：“算了，還是先……先不抗旨了。”
<br/><br/> 姬恂眼瞳一顫。
<br/><br/> 楚召淮說完這句話就閉了嘴，專心致志釣魚，不敢和姬恂對視。
<br/><br/> 姬恂說“放妻書”並非像之前那樣欺騙楚召淮。
<br/><br/> 他已想通了，如今這個關頭，楚召淮和他撇清干係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br/><br/> 若是未來成事倒也罷了，可萬一失手……
<br/><br/> 楚召淮根本活不成。
<br/><br/> 姬恂並非瞻前顧後之人，他行事從來毫無顧忌，如今卻好像憑空長出三尺逆鱗，憑空將他束縛住，不願將命門露出。
<br/><br/> 姬恂越想神色越深沉，就在這時，楚召淮腦袋一歪，身體搖搖晃晃兩下倏地往後仰去，溫順靠在姬恂懷中。
<br/><br/> 睡了。
<br/><br/> 姬恂側頭看去。
<br/><br/> 楚召淮的腦袋靠在他肩上輕飄飄的沒有分量似的，像是接住一捧鬆軟的雲。
<br/><br/> 魚竿握在手中，頃刻上了條魚。
<br/><br/> 姬恂倏地一把握住，不讓亂動的魚竿驚醒人。
<br/><br/> 魚倏地脫鉤跑了。
<br/><br/> 姬恂見怪不怪，將魚竿隨手放在一邊，垂著眼光明正大注視楚召淮的睡顏。
<br/><br/> 楚召淮釣魚並不像姬恂那樣禁制一切活物發出動靜，春日將至，鳥雀在枝頭嘰嘰喳喳，下人小心翼翼將王妃釣的一堆魚搬走。
<br/><br/> 這樣窸窸窣窣的動靜，楚召淮睡得深沉極了。
<br/><br/> 姬恂注視良久，似乎發現什麼，喚來趙伯詢問。
<br/><br/> “今日王妃幾時醒得？”
<br/><br/> “剛過午時。”
<br/><br/> 姬恂眉頭輕蹙。
<br/><br/> 昨日半夜等楚召淮睡熟後，姬恂回去為他繼續上藥，那時王妃睡得深沉，被抬著腿擺弄也沒醒。
<br/><br/> 從子時睡到午時，竟還沒睡飽？
<br/><br/> 是太過勞累？
<br/><br/> 姬恂想起去年楚召淮被山匪劫走那次心疾發作，太醫是隻能穩兩三個月，仔細一算，差不多要到了。
<br/><br/> 姬恂撫摸著楚召淮帶著病色的臉。
<br/><br/> 兩人這樣近距離說話，也沒人將人吵醒。
<br/><br/> 姬恂吐了口氣，道：“拿本王的腰牌去宮中請白院使即刻來一趟。”
<br/><br/> 趙伯猶豫了下：“光明正大叫白院使來嗎？”
<br/><br/> “嗯。”
<br/><br/> 趙伯領命去了。
<br/><br/> 楚召淮毫無意識地睡了一個半時辰，再次醒來時還以為在釣魚，手下意識一抬，想要想魚拽上來。
<br/><br/> “啪”的一聲。
<br/><br/> 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熟悉的聲音響起：“亂動什麼？施著針呢。”
<br/><br/> 楚召淮睡眼惺忪半天，終於緩過神來，茫然看著床邊坐著的男人：“舅舅？”
<br/><br/> “嗯。”白鶴知坐在那眉頭緊蹙，將手中的針緩緩紮在胸口處。
<br/><br/> 楚召淮困惑極了：“舅舅怎麼來了？”
<br/><br/> “璟王說你最近過分疲乏，讓我來瞧瞧。”不知為何白鶴知臉色比尋常要臭，帶著些恨不得殺人的陰沉，“下人正在煎藥，再等片刻收了針再喝藥。”
<br/><br/> 楚召淮不明所以：“我好像沒生病。”
<br/><br/> 白鶴知蹙眉：“你對自己的身體都沒有數嗎？這脈象都亂成什麼樣了，我若不來，你厥過去了王府的蠢貨都還覺得你睡得真熟。”
<br/><br/> 楚召淮：“……”
<br/><br/> 舅舅好像比平常還要嘴毒，楚召淮小心翼翼道：“還沒到這麼嚴重的程度，我這幾日只是比較嗜睡。”
<br/><br/> 白鶴知沒做聲。
<br/><br/> 楚召淮只好不說話了。
<br/><br/> 胸口衣襟被扯開，好在暖閣炭盆充足，倒也沒覺得多冷。
<br/><br/> 白鶴知醫術了得，落針的地方隱隱發著熱，身體也不像剛睡醒時那般虛乏無力。
<br/><br/> 落針……
<br/><br/> 不對！
<br/><br/> 楚召淮眼睛猛地睜大，愕然低頭看去。
<br/><br/> 雪白褻衣已被解開衣襟分別搭在手臂上，露出赤裸的蒼白胸口……以及脖頸、腰腹處還未消散去的淤青。
<br/><br/> 楚召淮呼吸都屏住了。
<br/><br/> 完了，白鶴知肯定發現兩人“廝混”的事。
<br/><br/> 怪不得臉色這麼難看。
<br/><br/> 楚召淮最在意的三人，一是他外祖父，二是白鶴知，姬恂……勉勉強強算一個，他不太願意兩人關係不睦。
<br/><br/> 可楚召淮臉皮又薄，說不出是他方子錯了才主動安撫，只能硬著頭皮扯謊：“舅舅，其實……”
<br/><br/> 旁邊放著香，瞧著即將燃完，白鶴知沉著臉默不作聲地將針收了，語調極其平靜：“不必說了，舅舅知曉。”
<br/><br/> 楚召淮怯怯看他。
<br/><br/> 舅舅好像不生他的氣？
<br/><br/> 白鶴知將衣襟給他繫好，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臉，終於開口道：“你之所以不願走，是因為他嗎？”
<br/><br/> 楚召淮一呆。
<br/><br/> 是，也不全是。
<br/><br/> 楚召淮腦袋瓜難得靈光一回，知曉白鶴知說的“因為他”，並不是字面的尋常意思。
<br/><br/> 楚召淮忙否認：“不、不是！”
<br/><br/> 否認完，他又愣了。
<br/><br/> 心又酸又澀，像是被掐了一下。
<br/><br/> 白鶴知也沒追問，抬手摸了摸楚召淮的臉，臉色緩和了些：“你說不是就不是吧，還困嗎？”
<br/><br/> 楚召淮搖搖頭，又怯怯地點點頭。
<br/><br/> 一天能睡八個時辰，就這兒還覺得正常。
<br/><br/> 白鶴知無聲嘆了口氣：“那先眯一會，等喝完藥再睡。”
<br/><br/> 楚召淮乖乖說好。
<br/><br/> 白鶴知出去取藥。
<br/><br/> 日落西沉，璟王殿下坐在暖閣外的連榻上盤著膝垂眼看著公文，往常只穿薄衣的他身上卻披著寬鬆的外袍。
<br/><br/> 聽到腳步聲姬恂抬頭看去，唇角一勾，溫和笑著道：“舅舅，小水如何了？”
<br/><br/> 白鶴知：“……”
<br/><br/> 此人當時讓暗衛險些將自己弄死時可不是這副嘴臉。
<br/><br/> “暫時穩住了。”白鶴知穿著官服，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面無表情道，“最近這段時日要少受驚嚇，靜養最佳。”
<br/><br/> 姬恂支著下頜懶懶地笑：“那就勞煩舅舅了。”
<br/><br/> 白鶴知又想掏腦子了。
<br/><br/> 這廝是不是故意膈應他？
<br/><br/> 白鶴知懶得和姬恂寒暄，很快取了藥回來喂楚召淮喝下，拍著他的胸口安撫哄人睡覺。
<br/><br/> 楚召淮睏倦地道：“舅舅，今年你似乎未回臨安？”
<br/><br/> “嗯。”白鶴知輕聲道，“過段時日，舅舅帶你一起回家。”
<br/><br/> 楚召淮迷茫看他：“我？”
<br/><br/> “你出來這麼久，你外祖父肯定很想你，下個月便是他的八十壽誕，咱們一起回去。”
<br/><br/> 楚召淮似乎笑了起來。
<br/><br/> 外祖父壽誕啊，今年他有了多餘銀兩，定要買個貴重的禮物送給他。
<br/><br/> 沒一會，楚召淮像是陷入一場美夢中，唇角翹著睡著了。
<br/><br/> 已是深夜，白院使給楚召淮掖好被角，拎著小藥箱面無表情從暖閣出來。
<br/><br/> 姬恂還在外頭看公文，不知是不是想守著。
<br/><br/> 白鶴知也不行禮，冷著臉就往外走。
<br/><br/> “白院使。”姬恂也不動怒，主動叫住他詢問，“白夫人的手稿可有用？”
<br/><br/> 白鶴知腳步頓住，臉上沒什麼波動：“有用，今日的藥便是按照手稿上的方子重新寫的。”
<br/><br/> 姬恂似乎放了心，道：“趙伯，送白院使回府。”
<br/><br/> 趙伯應聲就要上前，白院使說了句：“不必了。”
<br/><br/> 白鶴知側身看了姬恂一眼，眉梢眼底全是冷意，突然沒來由地問：“璟王府的世子殿下，今年該十七了吧。”
<br/><br/> 姬恂喝茶的動作頓住，抬頭漠然看來。
<br/><br/> 趙伯不明所以，見似乎冷場了，只好笑著打圓場：“白院使好記性，小世子開了春便十七。”
<br/><br/> “十七啊，風華正茂的年紀。”白鶴知笑了，淡淡道，“世子殿下十七歲還在國子監玩鬧學習，我家召淮只大他一歲，倒是要被同齡人的爹在榻上蹂.躪羞辱到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的。看來果真同人不同命，召淮運氣差不會投胎，只盼著他來世也能做天潢貴胄高人一等，不必再受此折辱。”
<br/><br/> 姬恂眼瞳倏地冷了下來。
<br/><br/> 白鶴知直勾勾注視著姬恂，眼底皆是虛無的平靜，陰陽怪氣一頓後，終於冷冷地問出一句。
<br/><br/> “姬明忱，你可心安？”
<br/><br/> 姬恂手指猛地用力，玉杯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掌中。
<br/><br/> 白鶴知怨毒地看他。
<br/><br/> 真有本事就將他誅殺在此。
<br/><br/> 趙伯聽得膽戰心驚。
<br/><br/> 世子並非王爺親生，本就只相差八九歲，這這哪能拿來相提並論？
<br/><br/> 姬恂待楚召淮特殊，整個王府有目共睹。
<br/><br/> 楚召淮八成對王爺也有情誼，否則不可能委屈自己以身解毒。
<br/><br/> 那一身淤青還未消下去，在白鶴知看來便是姬恂強迫虐.待，他如此疼愛楚召淮，自然滿心怨毒憤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br/><br/> 白院使本就和大公主有交情，若是一怒之下倒戈……
<br/><br/> 碎屑將姬恂指腹劃破出點點血珠，他垂眸看著，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br/><br/> 白鶴知眼神越來越陰冷。
<br/><br/> 趙伯欲言又止。
<br/><br/> 王爺該不會真的被白院使說得心中鬱結……
<br/><br/> 突然，姬恂將指腹放在唇邊勾唇一舔，燭火照亮他半張臉，另一半陰鬱黑暗，好似蟄伏潛行的蛇。
<br/><br/> 煞神沒有解釋半句，薄唇沾血，甚至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又輕又柔，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br/><br/> “本王，心安理得。”
<br/><br/> 作者有話要說
<br/><br/> 舅舅：@……%￥&#@%#……￥%&%￥￥#！！！！！
<br/><br/> 舅舅罵得很髒。
<br/><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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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楚召淮還在換藥方，沒有空餘腦子應付他，有什麼說什麼，沒加思考思考：“上次拔毒的藥方雖然後症嚴重，好在藥效極佳，若是再來一次肯定藥到病除。”
<br/><br/> 姬恂：“……”
<br/><br/> 姬恂唇角笑意幾乎掩飾不住：“本王倒是不介意，王妃還想再來一次？”
<br/><br/> 楚召淮終於調好方子，疑惑地看他。
<br/><br/> 什麼介不介意？
<br/><br/> 腦海中後知後覺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楚召淮一僵，再次臉紅到後頸，他握緊魚竿胡亂掰著，險些將魚竿扯斷，孔雀翎也飄來飄去。
<br/><br/> “這這！這藥後症嚴重，自、自然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楚召淮胡亂道，“萬一傷到王爺就不好了！”
<br/><br/> 姬恂笑眯眯的：“本王並不擔憂，畢竟神醫醫者仁心，定會再一次出手相幫。”
<br/><br/> 楚召淮：“……”
<br/><br/> 這算赤.裸裸地調戲吧？
<br/><br/> 楚召淮哪裡受得了這種撩撥，眼瞳劇烈晃著，腦袋都不夠用了，爪子抖如篩糠：“王爺……你……我……”
<br/><br/> 姬恂很懂得放風箏的道理，含笑著道：“王妃勿怪，本王只是說玩笑話。”
<br/><br/> 楚召淮懵了。
<br/><br/> 玩笑嗎？太好了。
<br/><br/> 姬恂並不想再次和他上床，也不是真的喜歡他。
<br/><br/> 姬恂歪著頭注視著他，眼底全是掩飾不住的溫和笑意。
<br/><br/> ……和看其他人時全然不同。
<br/><br/> 自欺欺人的楚召淮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腳後跟去。
<br/><br/> 不會是真的吧？
<br/><br/> 楚召淮心中的小人尖叫著跑了二里地，情緒終於強行穩定下來。
<br/><br/> 最後一探。
<br/><br/> 楚召淮側身看向姬恂，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咳，昨晚的戶籍和路引呢？王爺放在暖閣裡了嗎？”
<br/><br/> 姬恂挑眉：“王妃為何問這個？”
<br/><br/> “王爺體格健壯，再拔毒一次便能毒解。”楚召淮一本正經道，“我今日回去就將具體的療法和方子寫下來，讓府中庸……府醫收好，到時不用我在王府，王爺也能痊癒。”
<br/><br/> 姬恂眉梢一動。
<br/><br/> 楚召淮圖窮匕見：“王爺之前答應說您解了毒就放我回臨安，如今該履行承諾了吧。”
<br/><br/> 姬恂眸瞳動了動，好一會忽而笑了，柔聲道：“王妃所願，本王自然不會違背。”
<br/><br/> 楚召淮一愣，一時間心中竟有些無措。
<br/><br/> 真、真要放他走嗎？
<br/><br/> 那看來也並非真的喜歡……
<br/><br/> 還未想完，就聽姬恂笑著道：“只是聖上賜婚，若和離恐怕得費些精神和時間，一時半會王妃怕是走不了，得等一等。”
<br/><br/> 楚召淮愣了愣，茫然道：“那要等到何時呀？”
<br/><br/> 姬恂想了想：“十幾二十年？”
<br/><br/> 楚召淮：“……”
<br/><br/> 他根本都活不到那個時候！
<br/><br/> 這哪是和離啊，分明是璟王喪妻！
<br/><br/> 看楚召淮人都傻了，姬恂笑起得玩笑話——聖上歲月無多，也許只有等到新皇繼位，方可求了恩典才能和離。”
<br/><br/> 楚召淮羽睫一顫。
<br/><br/> 聖上……
<br/><br/> 白鶴知將他帶去碼頭時說得那番話浮現耳畔。
<br/><br/> 晉凌賬目，下個月春獵前布政使歸京，造反……
<br/><br/> 姬恂和太子如今已是眾人皆知的水火不容，一旦太子登基，璟王定是沒有活路的。
<br/><br/> 楚召淮心口一緊，隱隱的刺痛泛上來，好像將渾身力道都抽沒了。
<br/><br/> 姬恂會死嗎？
<br/><br/> 中毒、生病、受傷，楚召淮可以妙手回春將他從閻王手中奪回來，可朝廷爭鬥，他卻無能為力。
<br/><br/> 楚召淮蔫蔫地垂下頭。
<br/><br/> 姬恂神色笑意漸緩，他伸手將楚召淮額前的碎髮撫了撫，好一會又補充了句：“……或者本王直接寫一封放妻書，讓人送你回江南。”
<br/><br/> 楚召淮迷茫看他：“這不算抗旨嗎？”
<br/><br/> “算。”姬恂移開視線，淡淡道，“不過宮中也拿本王無可奈何。”
<br/><br/> 總歸要撕破臉的，也不差這一樁抗旨的罪名。
<br/><br/> 楚召淮沉默好一會，手指胡亂摸著魚竿半天，終於小聲說：“算了，還是先……先不抗旨了。”
<br/><br/> 姬恂眼瞳一顫。
<br/><br/> 楚召淮說完這句話就閉了嘴，專心致志釣魚，不敢和姬恂對視。
<br/><br/> 姬恂說“放妻書”並非像之前那樣欺騙楚召淮。
<br/><br/> 他已想通了，如今這個關頭，楚召淮和他撇清干係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br/><br/> 若是未來成事倒也罷了，可萬一失手……
<br/><br/> 楚召淮根本活不成。
<br/><br/> 姬恂並非瞻前顧後之人，他行事從來毫無顧忌，如今卻好像憑空長出三尺逆鱗，憑空將他束縛住，不願將命門露出。
<br/><br/> 姬恂越想神色越深沉，就在這時，楚召淮腦袋一歪，身體搖搖晃晃兩下倏地往後仰去，溫順靠在姬恂懷中。
<br/><br/> 睡了。
<br/><br/> 姬恂側頭看去。
<br/><br/> 楚召淮的腦袋靠在他肩上輕飄飄的沒有分量似的，像是接住一捧鬆軟的雲。
<br/><br/> 魚竿握在手中，頃刻上了條魚。
<br/><br/> 姬恂倏地一把握住，不讓亂動的魚竿驚醒人。
<br/><br/> 魚倏地脫鉤跑了。
<br/><br/> 姬恂見怪不怪，將魚竿隨手放在一邊，垂著眼光明正大注視楚召淮的睡顏。
<br/><br/> 楚召淮釣魚並不像姬恂那樣禁制一切活物發出動靜，春日將至，鳥雀在枝頭嘰嘰喳喳，下人小心翼翼將王妃釣的一堆魚搬走。
<br/><br/> 這樣窸窸窣窣的動靜，楚召淮睡得深沉極了。
<br/><br/> 姬恂注視良久，似乎發現什麼，喚來趙伯詢問。
<br/><br/> “今日王妃幾時醒得？”
<br/><br/> “剛過午時。”
<br/><br/> 姬恂眉頭輕蹙。
<br/><br/> 昨日半夜等楚召淮睡熟後，姬恂回去為他繼續上藥，那時王妃睡得深沉，被抬著腿擺弄也沒醒。
<br/><br/> 從子時睡到午時，竟還沒睡飽？
<br/><br/> 是太過勞累？
<br/><br/> 姬恂想起去年楚召淮被山匪劫走那次心疾發作，太醫是隻能穩兩三個月，仔細一算，差不多要到了。
<br/><br/> 姬恂撫摸著楚召淮帶著病色的臉。
<br/><br/> 兩人這樣近距離說話，也沒人將人吵醒。
<br/><br/> 姬恂吐了口氣，道：“拿本王的腰牌去宮中請白院使即刻來一趟。”
<br/><br/> 趙伯猶豫了下：“光明正大叫白院使來嗎？”
<br/><br/> “嗯。”
<br/><br/> 趙伯領命去了。
<br/><br/> 楚召淮毫無意識地睡了一個半時辰，再次醒來時還以為在釣魚，手下意識一抬，想要想魚拽上來。
<br/><br/> “啪”的一聲。
<br/><br/> 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熟悉的聲音響起：“亂動什麼？施著針呢。”
<br/><br/> 楚召淮睡眼惺忪半天，終於緩過神來，茫然看著床邊坐著的男人：“舅舅？”
<br/><br/> “嗯。”白鶴知坐在那眉頭緊蹙，將手中的針緩緩紮在胸口處。
<br/><br/> 楚召淮困惑極了：“舅舅怎麼來了？”
<br/><br/> “璟王說你最近過分疲乏，讓我來瞧瞧。”不知為何白鶴知臉色比尋常要臭，帶著些恨不得殺人的陰沉，“下人正在煎藥，再等片刻收了針再喝藥。”
<br/><br/> 楚召淮不明所以：“我好像沒生病。”
<br/><br/> 白鶴知蹙眉：“你對自己的身體都沒有數嗎？這脈象都亂成什麼樣了，我若不來，你厥過去了王府的蠢貨都還覺得你睡得真熟。”
<br/><br/> 楚召淮：“……”
<br/><br/> 舅舅好像比平常還要嘴毒，楚召淮小心翼翼道：“還沒到這麼嚴重的程度，我這幾日只是比較嗜睡。”
<br/><br/> 白鶴知沒做聲。
<br/><br/> 楚召淮只好不說話了。
<br/><br/> 胸口衣襟被扯開，好在暖閣炭盆充足，倒也沒覺得多冷。
<br/><br/> 白鶴知醫術了得，落針的地方隱隱發著熱，身體也不像剛睡醒時那般虛乏無力。
<br/><br/> 落針……
<br/><br/> 不對！
<br/><br/> 楚召淮眼睛猛地睜大，愕然低頭看去。
<br/><br/> 雪白褻衣已被解開衣襟分別搭在手臂上，露出赤裸的蒼白胸口……以及脖頸、腰腹處還未消散去的淤青。
<br/><br/> 楚召淮呼吸都屏住了。
<br/><br/> 完了，白鶴知肯定發現兩人“廝混”的事。
<br/><br/> 怪不得臉色這麼難看。
<br/><br/> 楚召淮最在意的三人，一是他外祖父，二是白鶴知，姬恂……勉勉強強算一個，他不太願意兩人關係不睦。
<br/><br/> 可楚召淮臉皮又薄，說不出是他方子錯了才主動安撫，只能硬著頭皮扯謊：“舅舅，其實……”
<br/><br/> 旁邊放著香，瞧著即將燃完，白鶴知沉著臉默不作聲地將針收了，語調極其平靜：“不必說了，舅舅知曉。”
<br/><br/> 楚召淮怯怯看他。
<br/><br/> 舅舅好像不生他的氣？
<br/><br/> 白鶴知將衣襟給他繫好，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臉，終於開口道：“你之所以不願走，是因為他嗎？”
<br/><br/> 楚召淮一呆。
<br/><br/> 是，也不全是。
<br/><br/> 楚召淮腦袋瓜難得靈光一回，知曉白鶴知說的“因為他”，並不是字面的尋常意思。
<br/><br/> 楚召淮忙否認：“不、不是！”
<br/><br/> 否認完，他又愣了。
<br/><br/> 心又酸又澀，像是被掐了一下。
<br/><br/> 白鶴知也沒追問，抬手摸了摸楚召淮的臉，臉色緩和了些：“你說不是就不是吧，還困嗎？”
<br/><br/> 楚召淮搖搖頭，又怯怯地點點頭。
<br/><br/> 一天能睡八個時辰，就這兒還覺得正常。
<br/><br/> 白鶴知無聲嘆了口氣：“那先眯一會，等喝完藥再睡。”
<br/><br/> 楚召淮乖乖說好。
<br/><br/> 白鶴知出去取藥。
<br/><br/> 日落西沉，璟王殿下坐在暖閣外的連榻上盤著膝垂眼看著公文，往常只穿薄衣的他身上卻披著寬鬆的外袍。
<br/><br/> 聽到腳步聲姬恂抬頭看去，唇角一勾，溫和笑著道：“舅舅，小水如何了？”
<br/><br/> 白鶴知：“……”
<br/><br/> 此人當時讓暗衛險些將自己弄死時可不是這副嘴臉。
<br/><br/> “暫時穩住了。”白鶴知穿著官服，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面無表情道，“最近這段時日要少受驚嚇，靜養最佳。”
<br/><br/> 姬恂支著下頜懶懶地笑：“那就勞煩舅舅了。”
<br/><br/> 白鶴知又想掏腦子了。
<br/><br/> 這廝是不是故意膈應他？
<br/><br/> 白鶴知懶得和姬恂寒暄，很快取了藥回來喂楚召淮喝下，拍著他的胸口安撫哄人睡覺。
<br/><br/> 楚召淮睏倦地道：“舅舅，今年你似乎未回臨安？”
<br/><br/> “嗯。”白鶴知輕聲道，“過段時日，舅舅帶你一起回家。”
<br/><br/> 楚召淮迷茫看他：“我？”
<br/><br/> “你出來這麼久，你外祖父肯定很想你，下個月便是他的八十壽誕，咱們一起回去。”
<br/><br/> 楚召淮似乎笑了起來。
<br/><br/> 外祖父壽誕啊，今年他有了多餘銀兩，定要買個貴重的禮物送給他。
<br/><br/> 沒一會，楚召淮像是陷入一場美夢中，唇角翹著睡著了。
<br/><br/> 已是深夜，白院使給楚召淮掖好被角，拎著小藥箱面無表情從暖閣出來。
<br/><br/> 姬恂還在外頭看公文，不知是不是想守著。
<br/><br/> 白鶴知也不行禮，冷著臉就往外走。
<br/><br/> “白院使。”姬恂也不動怒，主動叫住他詢問，“白夫人的手稿可有用？”
<br/><br/> 白鶴知腳步頓住，臉上沒什麼波動：“有用，今日的藥便是按照手稿上的方子重新寫的。”
<br/><br/> 姬恂似乎放了心，道：“趙伯，送白院使回府。”
<br/><br/> 趙伯應聲就要上前，白院使說了句：“不必了。”
<br/><br/> 白鶴知側身看了姬恂一眼，眉梢眼底全是冷意，突然沒來由地問：“璟王府的世子殿下，今年該十七了吧。”
<br/><br/> 姬恂喝茶的動作頓住，抬頭漠然看來。
<br/><br/> 趙伯不明所以，見似乎冷場了，只好笑著打圓場：“白院使好記性，小世子開了春便十七。”
<br/><br/> “十七啊，風華正茂的年紀。”白鶴知笑了，淡淡道，“世子殿下十七歲還在國子監玩鬧學習，我家召淮只大他一歲，倒是要被同齡人的爹在榻上蹂.躪羞辱到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的。看來果真同人不同命，召淮運氣差不會投胎，只盼著他來世也能做天潢貴胄高人一等，不必再受此折辱。”
<br/><br/> 姬恂眼瞳倏地冷了下來。
<br/><br/> 白鶴知直勾勾注視著姬恂，眼底皆是虛無的平靜，陰陽怪氣一頓後，終於冷冷地問出一句。
<br/><br/> “姬明忱，你可心安？”
<br/><br/> 姬恂手指猛地用力，玉杯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掌中。
<br/><br/> 白鶴知怨毒地看他。
<br/><br/> 真有本事就將他誅殺在此。
<br/><br/> 趙伯聽得膽戰心驚。
<br/><br/> 世子並非王爺親生，本就只相差八九歲，這這哪能拿來相提並論？
<br/><br/> 姬恂待楚召淮特殊，整個王府有目共睹。
<br/><br/> 楚召淮八成對王爺也有情誼，否則不可能委屈自己以身解毒。
<br/><br/> 那一身淤青還未消下去，在白鶴知看來便是姬恂強迫虐.待，他如此疼愛楚召淮，自然滿心怨毒憤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br/><br/> 白院使本就和大公主有交情，若是一怒之下倒戈……
<br/><br/> 碎屑將姬恂指腹劃破出點點血珠，他垂眸看著，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br/><br/> 白鶴知眼神越來越陰冷。
<br/><br/> 趙伯欲言又止。
<br/><br/> 王爺該不會真的被白院使說得心中鬱結……
<br/><br/> 突然，姬恂將指腹放在唇邊勾唇一舔，燭火照亮他半張臉，另一半陰鬱黑暗，好似蟄伏潛行的蛇。
<br/><br/> 煞神沒有解釋半句，薄唇沾血，甚至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又輕又柔，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br/><br/> “本王，心安理得。”
<br/><br/> 作者有話要說
<br/><br/> 舅舅：@……%￥&#@%#……￥%&%￥￥#！！！！！
<br/><br/> 舅舅罵得很髒。
<br/><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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