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小白菜 作品
第393章 這是高徵他們的耳朵
不出崔季所料,數日後,高家的人當真找了過來。
垂花廳。
高母哭成了淚人兒:“崔侍郎,您是徵哥兒的頂頭上司,徵哥兒的品行如何,你應當比誰都要清楚,他兩袖清風為官清正,您怎麼能幹出彈劾他的事情呢?!”
崔季端坐在黃花梨木官帽椅上,長腿隨意交疊,手裡端一盞薄胎白玉茶盞,半垂著頭。
初秋的光影透過鏤花窗照落在他身上,深青色的錦袍和白皙肌膚半明半暗,頜頸弧度清冷。
他輕描淡寫:“想是中間有什麼誤會。”
“是了是了!”高母激動地擦了擦眼淚,連聲附和,“定是奸人挑唆,才讓大人誤會了徵哥兒!說起來大人的小妾沈銀翎,曾是我們家徵哥兒的正房夫人,論起來徵哥兒和大人也算一家人,便是念在沈銀翎的份上,大人也不該彈劾徵哥兒不是?”
崔季不語,只是輕笑。
高母等人卻像是看見了希望,高芸和殷珊珊對視一眼,滿臉都是慶幸。
“既然大人願意為徵哥兒澄清冤屈,那……”高母又試探,“那我們這就回家,等大人的好消息?”
“且慢。”崔季擱下茶盞,“我記得殷姨娘有一方親戚,從前在東宮當差?”
殷珊珊連忙道:“對,是我大哥殷洋!崔大人,您認識我大哥?沒想到我大哥這麼出名!”
自打高徵出事,她不是沒求過殷洋。
哥哥明明是新帝面前的紅人,可他卻說他愛莫能助,令她在高家丟了好大的臉。
這些天她不是沒懷疑殷洋所謂的幕僚軍師只是吹牛,可今日聽崔季提起大哥的名字,她頓時又相信大哥真的是新帝的幕僚軍師。
她正得意地瞥向高母和高芸,卻聽見崔季道:“他餵馬喂得不錯。聽聞新帝登基,他從東宮抬轎的轎伕,轉去當馬伕了。”
垂花廳落針可聞。
高芸率先喊出聲:“什麼,大舅哥只是個馬伕?!珊珊姐,你不是說他是新帝跟前的紅人兒嗎?!”
殷珊珊同樣不敢置信:“這……這怎麼可能?崔大人,您是不是搞錯了?!”
崔季沒搭理她,又瞥向高芸:“聽說高小姐和離了。”
高芸抬了抬下巴:“不錯。”
她已經勾搭上了肅王府的世子爺陸嘉澤。
對她而言,她如今乃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那個從商的夫君實在上不得檯面,因此果斷選擇了和離。
只是世子爺說他的爹孃如今還在外地,無法為他們的婚事做主,一直讓她再等等。
哥哥入獄以後,她也曾試著向世子爺求助。
可是世子爺在床笫間答應得乾脆,一提起褲子就又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得商量著來,叫她先慢慢等著。
崔季垂眸而笑:“高小姐必是有了高枝兒。”
高芸輕哼,眉梢眼角都是即將嫁進皇族的喜色。
她正高興,管事匆匆進來:“大人,肅王府的世子爺派人給郡主送了只新獵的鹿,請郡主晚上做鹿肉炙吃。”
說話間,衛九領著肅王府的兩個侍從,抬著一頭鹿踏進垂花廳。
衛九沒瞧見高芸,只恭敬地朝崔季拱手行禮:“崔大人,這是我家世子爺送給昭寧郡主的鹿。”
高芸呆呆盯著衛九。
他今日沒穿錦袍,只穿著肅王府侍衛的服制。
他不是世子爺……
他只是肅王府的一個小侍衛!
她漲紅了臉,陡然尖聲叫喊:“你不是說你是世子爺?!你現在是在幹什麼?!你騙我?!”
衛九望向高芸,不由愣住,一張臉由白轉青,極為難看。
崔季冷冷道:“衛九,你以你家主子的名號在京城招搖撞騙,你可知罪?”
衛九冷汗涔涔,連忙跪倒在地:“卑職知罪!都是……都是這個女人先勾引卑職的!”
高芸渾身發抖,睚眥欲裂。
她以為他是世子爺。
她以為她很快就能嫁進皇族當世子妃,她甚至還花光積蓄聘請嬤嬤,教她宮裡的規矩和禮儀。
可是現在……
金尊玉貴的世子爺變成了窮酸潦倒的小侍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境驟然破碎,她的榮華富貴和體面尊榮,全都化為了泡影!
她甚至為了這麼個小侍衛,和夫君和離!
高芸無法接受這一切,張牙舞爪地撲上去撕咬抓撓衛九。
衛九一把推開她,不屑道:“你一個一無是處愛慕虛榮的婦人,還奢望給我家主子當世子妃?!你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我殺了你!”
高芸眼眸血紅地嘶吼,再次撲了上去。
垂花廳亂成一鍋粥。
崔季擺手,示意府裡的下人把他們全部攆出去。
夜裡,垂花廳發生的事情還是傳到了沈銀翎的耳朵裡。
少女穿了身杏粉色罩紗襦裙,坐在水邊餵魚。
今夜新秋,月色清透,芙蓉葳蕤竹影婆娑,金色與紅色相間的錦鯉在石潭裡遊弋著魚尾,經亭子裡的燈籠一照,綺麗的粼粼光影倒映在沈銀翎白嫩的頰邊,好似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她回眸,朝崔季燦然一笑:“真可惜,沒瞧見殷珊珊和高芸崩潰的表情。”
崔季負手而立,蕭蕭竹影在他深青色的袍裾上照落竹葉花紋。
他看著少女的丹鳳眼,想了想,忽然作出一個扭曲的鬼臉:“當時她倆就是這種表情。”
他做完鬼臉,就迅速恢復成清冷自若的姿態。
只是到底有幾分不好意思,垂落薄薄的眼皮,沒敢再看沈銀翎。
沈銀翎怔了怔,忍不住笑出了聲。
崔季耳尖浮紅,掌心幾乎冒出一層薄汗。
沈銀翎笑罷,幽幽道:“我要殷珊珊。”
“要她作何?”
“幾個月前,我派人去甘州調查殷珊珊的底細,大約這幾天就會傳來結果。我在高家時與她相處的最多,總覺得她身上有些奇怪的特質,我想弄清楚,這種特質是什麼。”
“崔季知道了。”
崔季在高徵的事情上沒留絲毫情面,直接判他發配邊疆。
連帶著高母、高芸等人,一道驅逐出京。
一家子苦行僧似的被送往邊疆,一路怨聲載道。
豈料剛踏出京畿邊境,就有刺客橫空而來。
他們下手狠辣果決,一句廢話也不和高徵等人說,就直接結果了他們的性命,只獨獨留下殷珊珊,無聲無息地套進麻袋送進了京城。
崔府書房。
燈燭黯淡。
年輕的刑部侍郎端坐在黑檀木圈椅上,冷眼看著盒子裡盛著的幾隻沾血的耳朵。
這是高徵他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