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結局
“沒什麼。”褚峻溫和沉穩的聲音在夜色中傳進了他的耳朵,“睡吧。”
寧不為眼皮發沉,嘟囔道:“你說寧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褚峻枕著胳膊目光溫和的望著他和兩個人中間熟睡的孩子,伸出手揉了揉寧不為的頭髮。
“很快的。”
幾日後。
浮空境。
晏錦舟的屍體雖然消散,然而整個大墓還安然無恙,寧不為和褚峻到的時候,在碑前看到了一串佛珠。
沉月山大戰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這串佛珠也落了許多灰塵,被淹沒在雜草裡。
但再仔細看,卻又不太像佛珠,而是用某種木料磨出來的珠串,裡面有一顆顏色格外深,像是檀木深沉的顏色。
“是顆凝聚記憶的圓珠。”褚峻道:“同之前你師父在墓中留下的那枚很像。”
但是很顯然,這顆記憶珠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寧不為對明桑和晏錦舟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怎麼了解,也不懂這串珠子的含義,但到底於心不忍,將這串帶著回憶的珠子一併葬進了晏錦舟的墓穴中。
生不能同衾,死卻能同穴,也算了卻晏錦舟的一樁執念了。
從浮空境出來,寧不為和褚峻便回到了在
外等候的飛舟上。
今天是幾個孩子回萬玄院的日子,寧不為和褚峻打算先把他們送回萬玄院,順道去趟震府無時宗,聽說褚屹幾人在那邊遇到了些麻煩,最後再過巽府寧城回到辰城。
但是前幾日在梨城,幾個孩子都玩瘋了,寧不為和褚峻樂得清淨沒去管,後果便是幾個大的正在瘋狂地補這幾日落下的課業。
馮子章和江一正面色蒼白的畫著陣法和符紙,仰靈竹對著桌上的藥鼎不斷施法企圖加快速度,崔元白抓耳撓腮地抄著厚厚的一沓書,一炷香過去才翻了一頁。
寧修和小黑坐在地板上玩大黃甩來甩去的尾巴,倒是沒有趕課業的痛苦,看得馮子章幾個羨慕又嫉妒。
“爹——太尊——讓飛舟開慢一些!求求了!”江一正一邊飛速畫一邊哀嚎。
馮子章書桌上紙張亂飛,“完蛋了完蛋了!掌教會抽死我的!”
“爹爹,我不想抄了,你幫我抄好不好?”崔元白苦哈哈道。
寧不為皮笑肉不笑道:“昨天我催你們做的時候你們怎麼說的?不著急,還有時間?”
褚峻八風不動道:“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對應的後果。”
“嗷——”大黃一個激靈從地上蹦了起來,化作了大叔坐在地上一手拎起一個崽子,“你倆誰咬了爺的尾巴!?”
“哎呀~”寧修一臉無辜地歪了歪腦袋。
“哎呀!”小黑學著寧修也歪了歪腦袋。
大黃猛地張大了血盆大口,威脅道:“再敢咬爺,爺就將你們扔到深山老林裡去!”
“噠?”
船艙裡吵吵嚷嚷,熱鬧非凡,小小一葉飛舟穿破層層流雲,掠過無數飛鳥,朝著萬玄院的方向緩緩飛去。
蒼穹之下,群山綿延不絕,無盡河水滾滾向東,恢復了生機與安寧的大地之上,無數修士與凡人忙忙碌碌,構築起一方遼闊紅塵。
萬玄院中,數不清的年輕弟子朝氣蓬勃地走進了海島,朗朗書聲在波濤聲中時隱時現,郝諍和尚暖薇帶著掌教們正準備新的入學事宜,卻收到了一封信。
謝長安和謝長明被自家叔叔和姑姑押著進了院中,謝致一邊瞪兩個崽子一邊焦頭爛額地接過了來信,看清上面的紋路後愣了一下。
論道山遺址上,以南和鍾兒祭拜完師尊桑雲,便看見站在前面的藏海樓樓主桑田看著信封上崇正盟的紋樣,伸手接過。
藹藹雲霧中,深山寺廟,佛音嫋嫋,年輕的主持帶著眾多弟子終於迎回了明桑禪師的舍利,剛起身掌心便落了一封信。
衛雪松衛清泉兄弟二人站在血泊中,看著周圍了無生氣數不清的屍體,染血的手捏住了信封的一角。
鶯歌燕舞香粉撲鼻的花叢中,卿眠靠在幾名面容清秀的男寵身上,慢條斯理地打開了信封。
展開信紙,即墨鴻彩快速地掃了兩眼,便交給了座上的即墨元……
幾乎是同一時刻,十七州數不清的宗門與世家的掌權者,都收到了一封來自崇正盟的信封,裡面只有單薄的一信紙,紙上寥寥幾字,卻讓許多看信之人面色大變。
飛舟停在了沉月山山頂。
寧不為接過褚峻遞來的信紙,垂眸掃了兩眼,便將信紙揉碎撒了出去。
大黃蹲在欄杆上,看著植被茂盛的沉月山和遠處正在修復的寧府,繼續道:“……雖說能扭曲時空,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法子成不成,稍有不慎人就會折在裡面再也出不來,連帶著我都會死,所以我從來都沒用過,頂多情急的時候會扭曲空間,不過是將一天的路程壓縮至一炷香罷了。”
“我這輩子就膽子大了那麼一次,在桑雲和寧行遠的勸說下,讓寧行遠試了試,心驚膽戰地好不容易等寧行遠回來,他也沒說成沒成功,就只是在那裡笑了笑,說了句話。”
“他說了什麼?”寧不為問。
“他只說了兩個字。”大黃回憶道。
當時寧行遠看不出是喜還是怒,溫潤如玉的青年站在那裡,嘆了口氣,“幸好。”
像是悵然,又像是如釋重負。
某個被寧不為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終於緩緩浮出了水面,他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畫面,而後恍然大悟,笑了兩聲,又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褚峻問:“怎麼說?”
飛舟緩緩升空,寧不為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澹懷院,彷彿透過無法跨越的時空,看見了在裡面烹雪煮茶的寧行遠。
“我想起來,自己為何要去盜玲瓏骨了。”
三年前。
寧不為好不容易擺脫了纏著他的合歡宗穆棋三姐妹,準備去兌府散散心,順道掀了崇正盟在金州的一處落腳點,殺了兩個跟蹤他的妄海宗弟子。
魔頭偶爾也需要休息,便去一處茶樓裡喝茶聽故事。
大廳里人來人往,喧鬧非常,臺上的說書先生正講著五百年前巽府與寧家覆滅的故事,大概是有不少藝術加工,說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蕩氣迴腸。
他心血來潮撤去化形術,仗著無人認識自己,優哉遊哉地喝著茶吃點心,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聽故事。
“這位道友,請問方便拼個桌嗎?”一道沙啞粗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這人身上沾染著濃郁的血腥氣,渾身被灰色的袍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看著便十分可疑。
寧不為皺了皺眉,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來找揍,不等他惡聲拒絕,對方便泰然自若地坐在了他對面。
他既不喝茶也不吃點心,只是耐心地聽了一會兒說書先生的故事,便問對面的寧不為:“寧行遠死了?”
寧不為嗤笑一聲:“廢話,都死五百年了。”
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又問:“巽府的人也都死了?”
“你沒聽見麼,巽府生機耗盡,靈脈盡斷。”寧不為不悅地眯起了眼睛,以為對方認出了自己,絲毫沒掩飾自己渾身的煞氣,獰笑道:“小子,你來上趕著找死?”
對面的人似乎一點兒都不怕他,問道:“你兒子呢?”
孑然一身活了五百年的大魔頭簡直要被氣笑了,“老子道侶都沒有哪來的兒子!”
“我來的路上明明碰到他,叫小修——”對方似乎反應過來什麼,喃喃道:“難道那是以後的事情?”
“我還小鳥呢!”寧不為沒聽清他後面嘟囔的那句話,不耐煩地一腳踢在了桌子上,手裡的朱雀刀抵在了對方的咽喉,面色陰沉道:“我今日沒心情殺人,識相地趕緊滾蛋!”
那人卻十分好脾氣地抬起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急不緩道:“說起這寧氏一族,道友可聽說過寧氏秘寶玲瓏骨?”
寧不為愣了一下,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什麼玲瓏骨?”
“玲瓏骨乃是修煉至寶,凡人用之能生死骨肉長生不死,修者用之可修為暴漲直接飛昇。”對方緩緩道:“不過現今應當是落在了崇正盟手裡。”
寧不為狐疑地皺起眉。
他為何之前從未聽說過玲瓏骨的消息?這等至寶怎麼會落到崇正盟手中?
“砰!”
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寧不為猛地回過神來。
然而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後來,生性謹慎的大魔頭多番打聽,終於確認了崇正盟藏起了這件至寶,便開始動了取寶心思。
再後來,一個冷雨蕭索的秋日,大魔頭帶著玲瓏骨一路被難書尊者帶人追殺到了星落崖。
波濤洶湧的無盡河滾滾向西,渾濁的河水深不見底,漆黑天幕之下雷聲轟鳴,蒼白的閃電撕裂蒼穹,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開得如火如荼。
寧不為一人一刀立於峭壁之上,看著追殺者踏進了自己早就佈置好的噬魂陣之中。
面前的崇正盟修士群情激憤,慷慨陳詞,卻都緊緊盯著他手中裝了塊石頭的盒子。
真正的玲瓏骨正緊緊貼著他的胸口,散發出怪異的溫熱和心跳。
他以為是錯覺,便隨意拋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卻引得眾人屏住了呼吸。
寧不為心中好笑,手腕一翻,木盒便落入了身後的暗域。
雷鳴電閃間,他意識模糊地睜開眼睛,朱雀刀在他眼前緩慢而又幹脆地斷成了無數碎片。
胸口處緊貼著他的玲瓏骨像是在害怕,拼命地往他懷裡鑽。
意識逐漸消失的大魔頭鬼使神差的,側過身擋住了難書全力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劍,護住了那塊膽小的破骨頭。
最後一眼,他只看見了星落崖遠處那片綿延不絕的蒼青群山。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