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兩思
“本官的床是給我林賢弟準備的,你只配睡地鋪!”
“在枕頭下藏春宮圖這麼齷齪的事都能幹,我當然要和姑娘一起睡,誰知道你有沒有打什麼歪心思?”
“我……我、我一個正常男人,不勾引人妻、不嫖娼誘姦,看兩幅春宮圖有什麼錯?!你還給我!”
“喀嚓!”
“唔……算了,你留著吧……”
林晚卿端著喝空的碗,靜靜坐著,看見眼前這一幕雞飛狗跳,不禁笑了起來。
窗欞上的那一抹彎月像嵌在上面似的。
終於沒有下雪了,月色皎皎,映照窗欞,將她獨坐的影子拉得老長。
“哎……”林晚卿嘆氣。
蘇陌憶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他一向待人疏離,自是沒有叄五好友可以解他煩憂。
可他的事,她再也不管了了。
林晚卿神情落寞地撥了撥面前的燈芯。
燭芯呲呲啦啦地響,火光漸盛,映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和那張稜角分明的刀刻俊顏。
蘇陌憶放下手中的案卷,閉眼揉了揉眉心。
近日來實在是公務繁忙,他已經連續數日只睡了兩個時辰。
永徽帝謀劃除夕夜招宗
親入京,伏擊梁王。故而他需要提前清查朝中的梁王黨,以確保計劃的萬無一失。
今日是永徽帝準他的休沐。蘇陌憶卻回了大理寺,將蕭家的案子從頭到尾理了一遍。
入大理寺這些年,這是他心裡的一根刺。這份案卷被束之高閣,他不碰、不看。
若不是林晚卿,他大約永遠不會將它翻開,把幼時的恐懼扒開再歷一遍。
父親和阿孃相繼離世,都是忽然之間的一場變故,一而再再而叄地讓他措手不及。
他是個極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把自己活成一塊冰,躲在嚴苛的律法裡,不接近、不共情、鐵面無私、按章辦事,不交付自己,便不會被拋棄。
他受不了林晚卿的若即若離,更受不了她兩次被拆穿身份之後,第一反應竟然是離他而去。
在她面前,他好像又變成那個牽著阿孃冰冷的手不肯放的孩子。
“噗——”
夜風吹開一扇半掩的窗,滅了一盞燭火。
室內驟然暗了下來,唯餘清冷月光,靜靜潑灑一地。院子裡有幾棵竹,在冷風中發出“沙沙”的嗚咽,攪得人心神不寧。
案子也看不下去了,蘇陌憶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去關窗。
院子裡,司獄將頭卡在一塊欄杆的縫隙上,目不轉睛地往林晚卿原來住的院子看。那道孤獨的影子被月光拉成一片暗霧,司獄於寒風中靜立,彷彿不會覺得冷。
蘇陌憶倏爾心中酸澀,啞著嗓子換了它一句。
然而司獄只有氣無力地動了動耳朵,連頭都不曾回一個。
蘇陌憶沒有辦法,裹了件絨氅,又拿了床厚絨毯,行到了司獄身邊。
“不冷?”他問,隨手將毯子扔到了司獄身上。
司獄毫無所動,扭頭翻著眼白看他,嗓子裡嗚嗚兩聲,又把頭卡在了木欄上。
蘇陌憶沒有辦法,蹲下來替他圍好毯子,又看了一眼它絲毫未動的碗,妥協道:“要去散步嗎?”
司獄這才有了點生氣,站起來甩了甩尾巴。
它還是一如既往地痴迷林晚卿的院子,不管不顧地拖著蘇陌憶往那兒走。
不覺之間,一人一狗又再次在那道矮牆外停了下來。
院裡的梅花開了一茬又一茬,暗香陣陣,落英鋪了一地,倒是看不出一點殘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