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攤牌
蘇陌憶微微抬眼,又補了一句,“皇后乃太子生母,臣以為她定然不會置太子前途於不顧,而選擇與梁王此類亂臣賊子為伍。”
此話無異於不動聲色地提醒了永徽帝,皇后介入此案,背後或另有被梁王拿捏的把柄。
永徽帝的臉色果然更難看了。
蘇陌憶見好就收,另起了個話頭道:“此次梁王若是意圖作亂,大概率會讓衛姝下手或是提供消息,皇上只需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嗯,”永徽帝點頭,兀自道:“到時候讓太后以避寒為由將皇后帶離大明宮,如此一來,只衛姝一人也好控制。”
“是,”蘇陌憶應下。
門外忽聞一陣腳步,紫宸殿的門被打開。一個小太監附耳與富貴說了些什麼,然後富貴接過他手裡的信函,行過來對著蘇陌憶和永徽帝一拜道:“這封信函,是太后要交給世子的。”
言畢一揖,將那封信雙手奉上。
太后會在這個時候給他遞信函,怕是有什麼要事。於是他也不耽擱,當即拆開讀了起來。
然而一息之後,蘇陌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
原本就無甚血色的臉,現下更是蒼白如紙頁。方才朝堂之上那股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氣勢亦是轉瞬消弭,剩下的只是惶然與無措。
永徽帝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然而問候的話語還未出口,永徽帝便見他拱手一拜道:“臣有急事要回一趟大理寺……”
聲音是顫抖的。
*
午時,盛京又忽然下起大雪。
林晚卿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回院子的。
她只記得地上那一片紅梅落英,像宋正行囚衣上噴濺的
血漬。
思緒亂得像是窗外紛揚的雪──什麼都在翻攪,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她失魂落魄地抱膝坐在榻上,手腳凍得冰涼。
“姑娘,”有人推門而入,是萊落。
林晚卿怔愣地看著她,面無表情。
萊落不由得放輕了步子,側身坐到她身邊,小心地喚了句“姑娘?”
眼裡是探問的神色。
“怎麼辦……”林晚卿自言自語,聲音抖得像窗外的亂雪。
萊落略帶慌亂的眸中閃過一絲幽暗,她握住林晚卿的手拍了拍,“出什麼事了?”
林晚卿並沒有答,只看著院子裡簌簌而落的雪,落寞又惶然。
宋正行死了。
她該怎辦?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四歲那年,她眼睜睜看著蕭家族滅,卻又無能為力的那一刻。這十多年裡受的那些苦,忍的那些怨,一朝之間都變得毫無意義。
希望被掐滅,絕望圍追堵截。
雪越來越大,扯絮丟棉的,像要把一切都攪亂了才肯罷休。
心裡的幾方拉扯,也像是糾纏不清的線,根本理不出頭緒。
要向蘇陌憶坦白麼?他會相信麼?就算他信了,可太后呢?永徽帝呢?
天家薄情。
當年身懷皇嗣的姑姑都未能倖免,更何況是她?
她失落地看著這場亂雪,眼前不合時宜地浮現出蘇陌憶的臉。
她想起他喚卿卿的時候,眸子裡的那片瀲灩水色。她想起初雪暖夜中,他與她的那場纏綿。
她想起一汪溫池中,他許她的“相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