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爭執
“先不說街上人多眼雜,你這麼做是否合適。光說你方才的所有推論,其實都是建立在一個假設之上。”
“什麼?”林晚卿問。
蘇陌憶微眯起眼,看著那個胡姬離去的背影,問到:“你如何肯定她真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林晚卿怔愣,輕哂一聲,反問,“難道她不是嗎?”
蘇陌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定定地看向林晚卿,眼神理智聲音平穩,“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會讓自己輕易被同情心迷惑。你今日的作為,有可能是救了一個善民,也有可能是放走了一個罪犯。”
倏然之間,林晚卿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他的這句話猛然壓上了一塊巨石,憋悶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道:“所以……大人會見死不救麼?如果為了那點可能,錯殺了好人,大人會覺得自己做對了麼?”
蘇陌憶思忖片刻,無奈道:“我會去衡量錯殺和放過的代價,兩害相較取其輕。”
林晚卿低下頭,努力地吞嚥,想把心裡翻湧的那點酸澀吞下去。
月色清冷,潑灑下來,給面前的人鍍了一層白光,看起來陌生又疏離。
她險些都要忘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跟她花前月下琴瑟和鳴的“周逸樸”,而是永徽帝的親外甥,是官從叄品的大理寺卿。
他們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過是偶然的一些交集,讓她走得近了一些。
可是鏡花水月,終究是不能當真的。
他放了一把火,卻不知道她也在草叢裡。
回程的路上,轆轆輕響伴隨著明月清風,兩人是各懷心事。
蘇陌憶當然知道自己因為什麼惹了她不快,但說到底這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再說要在刑獄這條路上走下去,這些都是她必經的。
故而他也沒有要服軟安慰的意思。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時辰已晚,下人們都睡了。林晚卿覺得不必再驚動他們,便自己側身點燃了燭火。
蘇陌憶將手裡的那包書放好,脫下外袍的時候,把那朵他折回去偷偷買來絹花捏在了掌心。
林晚卿卸了頭上的玉簪,轉身去了床榻。
蘇陌憶跟過去,手裡的絹花被他握得死緊,手心也細細地出了層汗。
紅木雕花的架子床邊,他看見林晚卿正在收拾被衾和枕頭。
蘇陌憶拉住她正忙碌著的手,不解道:“你在做什麼?”
林晚卿沒有抬頭,似乎是在刻意迴避他的目光。
她只是掙脫他的束縛,繼續收拾床鋪,“方才是卑職的錯,不該頂撞大人。都怪這些時日以來與大人同床共枕,卑職忘了自己的身份。卑職這就打地鋪去。”
她突如其來的脾氣,讓蘇陌憶完全愣住了。他站著看了半晌,才蹙眉問了一句,“你什麼意思?”
“卑職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林晚卿埋著頭,語氣平靜。
然而蘇陌憶卻聽出了滔天的委屈。
可是,她有什麼好委屈的?
難道方才的那番話,他還說錯了不成?!
拽著絹花的那隻手緊了緊,尾端的那根簪子扎得他生疼。
他另一隻手一個用力,直接將人扯了過來。
林晚卿悶哼一聲,蘇陌憶驚訝鬆手,卻看見她腕子上留下一道紅痕。
這下可好,她看樣子更生氣了,拿著手裡的軟枕就朝蘇陌憶砸了過去。
蘇大人被砸的頭腦一懵。
他本身習武,方才一時心急,抓人的時候力氣沒控制住,故而弄疼了她。
可他不是故意的,但林晚卿拿枕頭砸他的那一下,卻是實打實照著他胸口來的。
雖然說殺傷力不大,可是這“謀殺親夫”的行徑,當真是其心可誅。
蘇陌憶頓時也來了脾氣,沉著一張臉,將她手裡的東西一把搶過,一股腦兒地都給扔回了榻上。
“我不想跟你吵,你自己先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