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新人
梁未平腿下一軟,只覺站也站不住了。
是呀,他曾經也不止一次的懷疑過她的身份——秋水眼,芙蓉面,凝脂皮,楊柳腰……
眼前的這個人,怎麼看都應該是一個女子。
可是百年以來,南朝不許女子參加科舉,更別說為官。
梁未平之所以無數次懷疑,卻次次都輕巧揭過,就是因為他不相信竟然會有女子甘願冒著欺君的罪名,如此想不開。
說到這欺君,梁未平嚥了咽口水……那如今他也知曉了此事,是不是也算包庇欺君了?
許是從他時青時白的臉色裡猜到了什麼,林晚卿補充道:“梁兄不必擔憂。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曉,若是真有東窗事發之日,你只需假裝不知,我定然不會供出梁兄。”
“嗯,”梁未平點頭。
反正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他還能真的給忘了不成。
只是這接下來……
他低頭,目光落在林晚卿破碎的衣袍上,一時有些無措。
順著他的目光,林晚卿也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後背。
淺灰色的衣袍滲血,微有些裂口。但好在最近天氣不熱,中衣也穿得不算單薄,倒是沒露出裡面的裹胸來。
她便對著梁未平道:“如今我也沒有可信之人,還煩請梁兄幫忙清理一下傷口。”
梁未平一怔,兩隻手都快攪在一起,可糾結半晌之後,還是行到了牆側的矮櫃前,摸來一把剪刀。
喀嚓喀嚓的清脆聲音響起,林晚卿覺得自己背上涼了一片。
衣服倒還好說,只是裡面用於裹胸的布條沾了血汙,乾涸之後早已和翻出的皮肉混在了一起,只要稍微扯一下就是眼冒金星的疼。
梁未平動了兩下,見林晚卿咬牙喘氣的模樣,又不敢再下手了。
許是傷口拉扯得太疼,林晚卿趴在床上喘氣的時候,眼鼻一酸,幾滴淚水就順著鼻尖落了下來。
眼淚很鹹,像從十二年前穿越來的鹽。
一股說不清是委屈,還是不甘的情緒倏然翻湧,她乾脆起身,發狠地將背後的布條亂扯一通。
傷口才止血,被她這麼一扯,又涔涔地冒出血來。
梁未平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想上前阻止,卻礙於男女大防,不知該如何下手。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篤篤地敲門聲。
兩人一驚,林晚卿趕快用棉被將自己裹住,退到了床榻裡側。
“誰啊?”
梁未平並不健壯的身軀擋在床榻前,張開微微顫抖的雙臂,對著外面強打精神問了一句。
“是我,大理寺卿蘇大人的侍衛,葉青。”
屋裡的兩人呼吸都快停止了。
梁未平驚恐地瞪著眼睛,轉頭看林晚卿,卻見林晚卿正一樣驚恐地望向他。
“篤篤篤……”
單薄的木門又晃了起來,連帶著床榻都抖了幾抖。
林晚卿覺得,若是葉青拍門的力道再大幾分,那扇小破門就能被拍飛了。
所以現在他們在這裡糾結開不開門,似乎意義不大……
於是,當房門被打開的時候,葉青看到的就是梁未平滿頭大汗,腳步虛浮地守在林晚卿床榻前。而床榻上的林晚卿,用棉被將自己裹成了個粽子,不留一絲縫隙。
兩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閃躲。林晚卿的眼中,甚至還帶上了點防備。
葉青是個粗人,一向搞不明白人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也就懶得去細問。只將背上的兩大包草藥放在小間的矮桌上道:“這是蘇大人讓我送來的。”
林晚卿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讓我給你帶句話,”葉青又伸手去懷裡摸了一通,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桌上道:“治好傷,去大理寺報道。”
*
這些日子以來,林晚卿一直恍恍惚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直到她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蘇陌憶的書房之外,抬頭看向那塊御賜燙金牌匾之時,才覺得好像真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