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擔心 作品

485 尾聲——威望的建立

其實也不怪李雲龍鬧騰。

新中國成立之後,軍隊的建設進入新的階段,南京軍事學校是當時全國建立的第一所正規軍事學校。

但是當時來軍校擔任教員的是什麼人?

其中經歷過抗戰,關內衝突,以及立國之戰的軍事幹部以及政治幹部其實佔比成分極少。

主要教員是來自其他幾個部分。

一部分是學校自己培養的師資力量,其中從師、團級年輕幹部中遴選出來的人才,他們主要教授軍事、政治理論課程。

還有一部分是從一些知名的大學特招的大學生。

主要教授一些文化課程還有一些科學課程以及外語課程。

另外還有佔比相當不小的一部分,是原起義、投誠、被俘的國方高級將領,及專業技術人員。

他們大都有過在國外軍事院校留學經歷,對軍事和軍兵種專業技術有著紮實、系統的理論功底和實戰經驗,專門教授海軍、空軍、炮兵、裝甲兵、工程兵等技術兵種專業知識,以及軍事地理、軍事測繪、軍事工程等相關課程。

最後就是部分的蘇方教員,為學員們傳授軍事知識和經驗。

按理來說,這些教員師資力量不可謂不雄厚。

培養新一代的軍事幹部,包括那些有資歷,但是缺乏軍事理論以及文化底蘊的幹部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如果針對的學員,如果是像李雲龍這樣參加過長征,經歷過抗戰,掀起過北進戰略,一舉打崩日軍,包括關內衝突,甚至參與過立國之戰的,資歷深厚,作戰經驗極其豐富的軍事幹部。

這大部分教員的實力怕是就有些勉強了。

尤其是在軍事實戰指揮經驗上。

對於李雲龍而言,搞不好講臺上的所謂教員,是當初從國軍的陣營過來的,他的昔日手下敗將,甚至連正眼都不帶瞧的。

如今卻是一本正經的站在講臺上,給他李雲龍授課,還說這個,說那個,將所謂的什麼理論講的天花亂墜的,彷彿實戰經驗什麼的不值一提。

李雲龍又如何信服?

其實不止是李雲龍,在當時的南京軍事學院,還有不少學員是和李雲龍,丁偉,孔捷一樣,曾從抗戰一路走來,是實戰經驗豐富的將領。

他們信奉的是戰場上的實戰指揮,隨機應變的靈活打法。

其實欠缺的正是一些軍事知識與理論,以及文化基礎。

只是面子上抹不開,總覺得讓那些真拉到實戰上,甚至在他們手底下走不過兩個回合的曾經的手下敗將們當老師,是一種頗為鬱悶,大丟面子的事情。

而如今的李雲龍,雖然因為宋時傑的蝴蝶效應,也曾在延安抗大進修過一段時間。

格局和眼光明顯是提高了的。

但是同樣的,從抗戰一路走來,到北進戰略,到關內衝突,到立國之戰,李雲龍參加了戰鬥參與的大場面越來越多,積攢的勝仗也越來越多,那本就容易像是驕傲的大公雞一般翹起尾巴的性子,就越發的壓不住了。

正如此時此刻。

課堂上。

當李雲龍率先站起來,一點不給面子的對教員所提出的軍事理論提出質疑。

那姓王的教員望著那橫鼻子豎眼睛的李雲龍,明知道對方學只是學員的身份,卻被那氣勢所攝,一肚子的鬱悶加無名火,到了臉上,也只能是無奈的笑了笑。

解釋道:

“咱們就事論事,咱們今天只提軍事理論,不考慮實際指揮效果的問題,若是僅從軍事理論上來講,我這麼說是沒有問題的,我想也是沒什麼問題的,在現世已知的各國軍事題材上,也都是這麼講的。”

李雲龍一聽這話,樂道:“王教員,你這不就是弔書袋嗎?古人總說那趙括紙上談兵,我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今天算是見到了。

軍事理論講的再好,懂得再透徹,可到了實際指揮上,不考慮軍隊的問題,不考慮士氣的問題,不考慮裝備水平和執行力的問題。

那就算是世界最一流的軍事理論,恐怕也難打出個三流的效果來。”

“要我說,要想講好軍事理論,那還是得先基於實戰情況,然後再進行反推,這才是軍事理論結合實戰的正確講解方式。”

一番話下來,愣是懟的王教員下不來臺。

有些尷尬的王教員腦門子上流著冷汗,只能無奈的解釋道:“可我上的只是軍事理論課程,我也只能這麼講給你們!”

“哈哈,那好說了,王教員你遇到像咱老李這樣有實戰經驗,又天分高,自主學習能力還強的學生,可是撞了好運了。

咱這種學生是最好教,最省事的。

你只管在一旁聽就是了。

咱從實際作戰指揮跟你講起,再反推軍事理論,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教員你再指正一二就是。”

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

臺底下所坐的學員們,在抗戰時期身經百戰的幹部可不少。

眼瞅著他李雲龍不做學員,跑到講臺上當起了教員,一個個自然不甘落後。

就這麼著,李雲龍的幾句話,愣是煽動了一眾學員們的情緒,都跟著鬧合起來,直接把人家當初國軍方的高級將領擠到講臺一旁。

他們自顧自的討論起抗戰,包括關內衝突的各場戰役的勝負,談論起軍事理論和實戰經驗的問題。

真是倒反天罡。

教員成了學生。

學員反倒成了教員。

等到一堂課快結束的時候,一直霸著講臺不肯下來的李雲龍,這才像是想起了站在角落的王教員。

當即衝著王教員樂道:“王教員,你辛苦了,還麻煩你給瞧瞧,咱老李有什麼地方講的不對的嗎?”

王教員聞言,哪還敢說個“不好”二字,當即點了點頭,硬誇了幾句。

李雲龍一聽這話,頓時眉飛色舞起來。

臺底下有學員打趣道:“我說老李,你把人家教員擠到一旁,一整堂課沒讓人說幾句話,這也太過分了。”

李雲龍笑道:“咱這不也是體諒教員辛苦嘛!

再說了,咱老李要真有什麼講的不好的地方,教員也肯定會指出來不是!”

有老戰友鬧和道:“老李,照你這麼個情況,咱這學院還能有學員教的了你嗎?”

李雲龍聞言,一時勁頭上來了,得意的說道:“哼哼,你們要是說文化課和政治課,咱老李不敢給你們打這個包票。

可你們要說軍事課程,尤其是說到軍事指揮中的執行力與實戰指揮經驗課程。

不是咱老李吹牛,就咱們學院的教員,恐怕沒有幾個拿的出手的,包括你們在座的各位,要從實際參加過的戰鬥計算,涉及到實戰指揮經驗方面。

誰敢拍著胸脯說能給我李雲龍當老師的?”

此話一出。

臺下一眾學員們明顯愣了一下。

但是大多數,只是在目光變幻之中,嘴硬的嚷嚷了兩句,也便沒了下文。

長征時期的老資歷不提。

從抗戰時期的獨立野戰支隊一路壯大。

到石破天驚的北進攻勢掀起。

關內衝突。

立國之戰。

北進縱隊這個曾經的名字,猶如一杆永恆不倒的旗幟,深深地刻進了曾經的那些八路軍幹部們心底。

李雲龍雖然有些臭屁。

可臺下眾人也不得不承認,真要是論起戰功,論起參戰的大場面和影響力,恐怕沒誰能比得上李雲龍,丁偉,孔捷他們幾個北進縱隊的老幹部的。

包括坐在講臺底下的丁偉和孔捷,礙於老戰友的面子,也沒站出來拆臺。

此時此刻在講臺上意氣風發的李雲龍,在他二人看來,那代表的是老北進縱隊,代表的也是他們二人。

那是曾經的老縱隊的榮耀!

不亮亮相,那些當初從國軍陣營過來的教員們,還真以為懂些個軍事理論,就能把他們當做大老粗學員教課了?

直到……

下課鈴聲響起,那擦著汗的王教員逃跑式的從課堂灰溜溜的離開。

身後的課堂裡傳出毫不掩飾的鬨笑聲。

第二堂課很快又開始。

還是那王教員的軍事理論課。

李雲龍正在興致勃勃的和一眾老戰友幹部們打賭,這王教員還有沒有膽量重新出現在課堂。

一道聲音響了起來:“王教員來了。”

“哈哈,老李,看來你輸了,這王教員好像也不怎麼虛你嘛,難道是你說了謊,關內衝突的時候,不是你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直接打垮了王教員的兩個師?”

李雲龍還就不信這個邪了,直接離了座位往講臺上走去。

他得給這王教員再上一課。

“王教員邊上好像還有個新教員!”有眼尖的學員從窗戶外面收回目光,喊道。

李雲龍卻是龍行虎步不停。

“甭說新教員了,誰來也不好使,有本事把老院長請過來給咱上課,那我李雲龍還算服氣!”

教室外。

王教員原本是去找院長訴苦的,結果剛好撞見院長安排的新教員,提到自己的委屈,院長只說讓新教員陪著他一起過去,問題肯定能解決。

王教員卻不認識這新來的教員。

路上還再三的叮囑:“同志,多謝你來救場,只是一定要切記,那李雲龍是課堂上最大的刺兒頭,不想辦法把他擺平,這課我看是沒辦法上下去了。”

新教員笑道:“放心好了,我會和他們講道理的。”

“啊?講道理?”

王教員傻眼了,心底腹誹:這課堂裡可大多都是殺穿抗戰,甚至在立國戰中打的敵人丟盔卸甲的猛人,講道理,能行得通嗎?

隨著接近教室門口,他甚至已經看到了那站在講臺上的大腦袋的李雲龍……那望著自己笑得正歡的面容……以及,咦?那笑容怎麼突然就僵住了?

——望著面無表情的走進教室的宋時傑,李雲龍錯愕不已,這老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提前打個招呼?

他忽然後悔站在了講臺上。

這下子尷尬了。

臨行時,宋時傑的囑託,甚至可以說是命令,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誰成想他李雲龍大鬧課堂,剛好被宋時傑抓個正著。

其實要說李雲龍和宋時傑之間的關係。

自然是老戰友無疑了。

宋時傑是比李雲龍先參軍的,但是提前的時間不多,兩人資歷相當。

抗戰剛爆發那會兒,一個是772團的一營長,一個是772團的三營長,職務基本上等同。

宋時傑,山東大漢,仗著個大力不虧,武力切磋上可以說是穩壓李雲龍一頭。

所以別聽李雲龍吹牛,說什麼六歲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天不怕地不怕的,見到誰彷彿都想幹一架的架勢。

當初剛當兵那會兒,甚至動不動和孔捷切磋,論起了武力值,用李雲龍的說法,丁大鼻子和孔捷都得靠邊站。

但唯獨宋時傑,李雲龍捱過幾次揍之後,再也沒敢找宋時傑切磋過。

後來部隊擴編,幾個營長都分出去帶部隊。

宋時傑帶特一團,番號為129師直屬特務一團。

李雲龍帶新一團。

是129師386旅擴編之後暫時隸屬於地方軍部隊的黑戶團。

最可惡的是什麼?這老宋甚至時不時跑到李雲龍的新一團恭喜發財來。

但實際上,這時期的李雲龍從心底上還是將老宋和自己歸為一級的,反正都是團長,啥直屬團,黑戶團的,還不都一樣?

這麼多年的老戰友了,我還得給你敬個禮咋的?

李雲龍心裡是不服輸的,甚至還琢磨著多打幾場勝仗,把差距拉回去呢!

直到後來獨立野戰支隊成立。

李雲龍的新一團被併到獨立野戰支隊,並受到宋時傑的指揮調遣。

老李的心底頭一次感受到了與老戰友老宋之間的差距,雖然還是有些不服氣,但實際上也只剩下嘴硬了——特一團先後打下的赫赫戰功,讓李雲龍無話可說。

再到後來,打開綏蒙地區局面,綏蒙縱隊成立。

李雲龍已經徹底從心底承認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且不再掙扎。

到北進戰略掀開,尤其是得知此次北進戰略竟是由宋時傑在延安時便開始策劃,並一力推動至此。

李雲龍徹底震撼。

二人之間的分水嶺是從此徹底拉開的。

再往後,李雲龍見了宋時傑,雖然還是一口一個老宋的喊著,但平時的態度包括言談,其實已經不由自主地加上了許多敬重的成分。

再到關內衝突,直到最後的立國之戰。

至此。

在李雲龍的心底,對於宋時傑,可以說是已經徹底的折服了。

——如果說李雲龍對於旅長的敬重,是出於樹的影,人的名,作為六邊形戰士的老旅長讓人望塵莫及,他李雲龍揹著中正式的時候,人家老旅長甚至揹著蔣中正,無論是情報,軍事指揮,還是戰略目光,政治才能,都甩他老李十八條街。

佩服是發自肺腑的。

那麼,老戰友宋時傑對於李雲龍而言,就像是最初還跟自己一起玩耍,卻在自己眼睜睜的見證中,如同黑馬般迅速崛起的奇蹟。

李雲龍的心底對於宋時傑的敬重,可見一斑。

尤其是從獨立野戰支隊成立開始,到後來的綏蒙縱隊,北進縱隊。

平時老戰友歸老戰友。

真正指揮起來,那真是部隊槍聲一響,全都得聽宋時傑的。

老宋罵起娘來那也夠兇,打又打不過,甚至連罵都罵不過,就連李雲龍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挨訓。

所以。

就連李雲龍自己恐怕都沒有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對宋時傑除了心底的敬重之外,甚至還有一份類似見了老旅長的那種……緊張、緊繃——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

可想而知。

當大鬧課堂的他被宋時傑逮個正著,此時此刻的他,心裡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