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如澈和桑寧年齡最小,一個是女孩子,一個是弟弟,幾個人多讓著他們倆。
靳然苦笑:“阿既,他叫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哥。”
沈家夫婦刻意疏離,為的就是不想心痛,然而他們卻是實打實在一起了這麼多年。
秦既南動作一頓,火尖撩到手,鑽心的痛。
他慢慢甩了一下手,而後把煙和打火機都扔進垃圾桶。
漫長的醫院走廊,空寂而沉默。
望過去,是他視若手足之人生命的盡頭。
-
週日,葉蓁和梁從音約了一起去爬山。
梁從音突發奇想,葉蓁是捨命陪君子,翻出一套運動裝換上,趁著天氣最好的週日出發。
山不算高,二人爬了兩個小時到達山頂的寺廟,正準備挑個地方喝口水歇歇時,天上忽然由晴轉陰,下起了細雨。
突如其來的變天,遊客們都擠進了寺廟裡避雨,殿中供著地藏菩薩,金身宏偉,低垂慈目,俯視眾人。
梁從音擦乾身上濺的雨水,去領了三柱香火,跪於佛前,虔誠祈拜。
地藏菩薩,眾生度盡,方成菩提。
葉蓁聽到一旁的中年女人雙手合十,對著金身祈求她女兒手術成功,平安健康。
葉蓁看向梁從音,她只是跪地,一言不發,半晌,起身把香火插到香灰爐中。
“你求了什麼?”她過來時,葉蓁問她。
“我。”梁從音眉目平靜地笑笑,“求我自己長命百歲啊。”
雨下了好幾個小時才停,二人在寺廟裡吃過午飯,而後緩步下山,權當放鬆心情。
回到家,葉蓁洗澡時,忽然聽到客廳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她出去一看
,原來是梁從音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白色瓷片碎了一地。
“對不起啊蓁蓁,我賠你一個。”梁從音說。
“沒關係。”葉蓁鬆一口氣,“只是花瓶而已,人沒事就好。”
梁從音慢慢蹲下來,手撿碎瓷片。
指尖和睫毛都顫抖著,心臟無緣無故地疼,像喘不上來氣。
良久,她閉了閉眼。
與此同時,北城,沈如澈又從鬼門關裡走一遭,勉強撿回一條命。
他已經虛弱到無力說話,沈父來看過一次,留下來陪他的是沈母,一向雍容端莊的中年女人哭得失了態。
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縱使她再告訴自己不要管,母愛本能還是在。
連續幾天,沈如澈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耳邊只能聽得見哭聲,他睜開眼,朦朧中看到不甚熟悉的面孔。
“媽……”他抬手。
“阿澈啊。”沈母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如澈虛弱地扯扯唇,沒什麼力氣地抬手:“別哭,你們都別哭……”
沈母哭得更厲害,她從小強迫自己不要對這個兒子投入太多感情,他似乎也能察覺到,乖乖的,不愛哭也不愛鬧,不怎麼打擾他們,只愛跟在秦既南身後。
而今她才知道自己錯得多厲害。
“阿澈。”她握住他蒼白的手,“媽媽在。”
“媽……”沈如澈聲音像呢喃,用手指擦她臉上的淚,勉強提起精神,“既南哥呢。”
“媽媽這就打電話找他。”
沈如澈搖搖頭:“哥有太多事要忙了,別打擾他。媽,你別難過,讓他也別難過。”
沈母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掉下來。
“媽……”沈如澈偏頭,又說,“能答應我件事嗎?”
“你說,想要什麼,媽媽都答應。”
沈如澈咳嗽了幾聲:“我不想要什麼,媽,我名下的財產不多,那些東西我找律師立了遺贈,您能答應我,別去為難接受人嗎,那是我欠她的。”
沈母此刻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哽咽道:“好,你想給誰就給誰,媽媽保證不置喙半分。”
“謝謝媽媽。”沈如澈放了心,躺回去,輕聲說,“真可惜啊……”
可惜從前不懂珍惜,可惜自己不會愛人,可惜臨死前,恐怕再也見不到音音一面。
可惜,給
這麼多人添了麻煩。
他這一輩子,真是無用至極。
沈母捂住嘴哭出聲。
三月二十八日晚11點40分,沈如澈因搶救無效離世。
病房門推開的那一刻,桑寧看到被蓋住的白布,哭得驚天動地,幸好有齊允扶著,她不至於腳軟倒地。
沈母直接暈了過去,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至死她才想起來好好愛他的兒子。
沈父手顫抖著簽字。
後續的一切喪事安排,都自有沈家人料理。
秦既南走出醫院,哭聲都拋在耳後,深夜落了雨,他回到車裡,疲倦地闔眼。
交雜的哭聲和醫生護士奔跑聲都彷彿近在耳邊。
冰冷的儀器變成一條直線,他年少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至親至友都離世。
生命如此脆弱,原來,徹底失去的再也回不來。
深恩負盡。
死生師友。
-
凌晨四點,葉蓁突然醒來。
胸口沉悶,她被壓得喘不過氣,起來一看時間,不過凌晨四點。
勉強鬆口氣,還是難解心悸,她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嗓子艱澀緩解,上滑解鎖手機,發現有一條未讀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