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115章 違師命小師弟倒追八百里

 沈溪山的情緒因著這幾句話,完全穩定了下來。

 他得知了宋小河並無放棄的想法,所有的怒氣就隨之消散了。

 宋小河也在努力,用她自己的辦法,向他走近。

 只是她想的也沒錯,單是她自己前去送魂魄轉世,將他撇在仙盟一事,沈溪山就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

 再是不散修為棄修無情道的方法,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她口中的“慢慢尋找”,也不知道要找上多少年,逼瘋他也是遲早的事。

 “宋小河,我棄無情道一事,並不全是因為你。”

 沈溪山的語氣終於有了軟化,聲音低下來,春水化了寒霜,盡是溫意,“那是我身上枷鎖,我不想再揹負了,若是仙途困住了我,我會毫不猶豫放棄仙途,這不怪你。”

 “可是你距離飛昇只是臨門一腳啊。”

 宋小河紅著眼睛看他。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本就沒有飛昇的命格。”

 “不可能。”

 她的話回得很快,又斬釘截鐵,帶著一股倔強。

 沈溪山抬起扣了鎖鏈的手,輕輕為她拭淚,換了一種說法,“既如此,那此劫便是我命中註定,沒有那八成修為,我一樣可以修煉至飛昇的地步,不需要以七情六慾向天換命。”

 他嘴邊揚起一個輕笑,聲音稍稍抬高,滿不在乎道:“不論怎麼做,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才叫天才,不是嗎?”

 宋小河止了眼淚,呆呆地看著他,慢慢點頭,“你說得對。”

 “你覺得我自私嗎?”

 沈溪山轉頭問她。

 為私情而舍大義,聽起來便是極度自私的行為,沈溪山受天下人的唾罵,那是必然的。

 但他不在乎別人如何想,只想問問宋小河的想法。

 當然,如果她現在點頭說是,沈溪山就掐死她。

 宋小河像是斟酌了一會兒,約莫在措辭,然後說:“若是你願意捨生取義,為大道奉獻,那自然是值得歌頌的事,但若是你不願意,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期望和責任讓你覺得是枷鎖,讓你不開心,我認為你選擇放棄也是應該的。再說,你又不是真的放棄大道,只是放棄無情道而已,你還可以再修煉,我們凡人的年歲在六界


雖短暫,但對我們來說,這一生卻是漫長的,你的餘生還有很多年,你那麼厲害,總能做到。”

 “這人界,是天下人共有的,若是人族氣運式微,那麼我們所有人都該為之奮鬥,而不是將重擔壓在你一人的身上。就算你做不到,還有我啊,我一定會認真修煉……”說著,她像是想起了體內的龍魂,然後改口道:“還有千千萬萬的修仙弟子,新鮮的血脈會不斷注入仙門,扛起人族氣運,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你沒有錯,若是有人敢趁著你現在虛弱來欺負你,我定然不輕饒。”

 她大約是有些羞赧,紅著耳朵,語氣卻堅定得很,“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沈溪山心尖滾燙,微微將身子俯過去,偏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親吻。

 宋小河破天荒地很主動,捧著沈溪山的臉頰仰頭與他接吻,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患得患失,於是用更堅定的行為去回應。

 親暱好一會兒才分開,宋小河見他的臉上糊了點血跡,於是拿出帕子慢慢給他擦乾淨,說:“我得走了,我跟守門的弟子許諾了一刻鐘就出去,不能多待,等我送完師父的魂魄回來,再來尋你。”

 她用喃喃輕語道別,不捨的眸光流連沈溪山許久,最終還是離開了牢房。

 沈溪山轉了個身,不再面對著牆壁,看著她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一雙漆黑的眸子顯得沉甸甸的,窺不得裡頭的念頭。

 宋小河耽擱了一個上午,本想在臨行前再找一回青璃,但前去盟主殿一問,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仙盟,不知去了何處。

 此番沈溪山出了那麼大的事,青璃當然閒不下來,四處奔忙去了。

 沈溪山如今修為幾乎散盡,在仙盟的水牢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青璃要罰他,應當也不會下那麼重的手。

 畢竟她想先前還總顧慮著江南的沈家。

 宋小河背上行李,帶上蘇暮臨,與孟觀行和楊姝以及其他幾位獵師悄然下了山。

 路線是提前就制定好的,幾人只需一路向南便可。

 仙盟與南延隔了千山萬水,五月出發,若是腳程快,七月之前是能趕到的,孟觀行還將途中因意外事情耽擱的時間算了進去。

 幾人為了遮掩行蹤,日夜顛倒,白天休息,夜晚趕路。

 宋小河一開始很不習慣,若是夜間走得累了困了,就會將濯雪給召出來,讓他變大然後馱著自己。

 後來一連趕路十來日,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作息。


楊姝性子豪爽,年紀又是幾人當中最大的,原本好奇宋小河的寒冰之力想與她過個幾招交交手,後來發現宋小河完全是個小孩的性子,吃喝玩樂,率真坦誠,楊姝就完全沒有了跟她交手的心思,對她頗為照拂。

 宋小河這一路上也沒閒著,不趕路的時間裡,她就專心修煉,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將業火紅蓮的力量運用自如。

 同時劍法也沒落下,有時練得腰痠背疼也不吱聲,練完之後慢慢用治癒術給自己恢復。

 清檀雷法是她主要練習的符籙,十幾天下來,不說學會了召雷,最起碼符咒她是畫得滾瓜爛熟,一抬手就能將整個符籙完整地順下來。

 蘇暮臨成了最閒的一個,他與濯雪的關係似乎緩解了不少,平日裡閒著沒事,他還會用木棍挑著一捆草,逗濯雪玩兒。

 孟觀行則是整個人沉鬱得厲害,一直沉在沈溪山棄修無情道的打擊之中,時不時仰天長嘆。

 看起來像是要考狀元的弟弟忽然扔了筆桿子,扛著鋤頭鐵了心要回家種地養豬的樣子。

 這是蘇暮臨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形容。

 他還報復性地補充道:“有什麼可嘆的,沈溪山就適合養豬種地。”

 宋小河說風涼話,“你就打量著沈溪山不在這裡,若是被他知道,小心教訓你。”

 蘇暮臨的膝蓋雖然是軟的,但嘴巴出奇地硬氣:“我何時怕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囂張,當晚幾人休整行李,正準備從休息的破廟中啟程出發時,忽而有人叩響了門。

 這荒敗之村已許久無人居住,怎會有人突然叩門?

 宋小河的手覆上劍柄,轉頭與身邊的楊姝對了個眼神,露出警惕之色。

 孟觀行正了正臉色,打了個手勢,讓身後幾個獵師注意防備。

 卻見蘇暮臨縮著脖子瑟瑟發抖,嘴裡唸唸有詞,湊近一聽,盡是些“陰魂不散”“不是關起來了?”

 之類的話。

 “蘇師弟,你怎麼?”

 孟觀行輕聲問。

 蘇暮臨一臉苦澀,“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話音剛落下,門外那人似乎沒等到人去開門,很是不耐煩地一腳將破廟的門給踹開了。

 搖搖欲墜的門不堪重負,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塵土四起。

 眾人一驚,正擺著防禦的姿態,就見一人長衣勝楓,墨髮高束,俊俏的眉眼滿是不耐,負著手踏進廟中。

 “既然有人,為何敲門不應?”


 他剛進來,便是一句毫不客氣的質問。

 孟觀行上前一步,戒備問道:“閣下何人?”

 “仙盟獵師。”

 他淡漠的眸光在眾人之間掠過,落在了宋小河的身上,而後是清清脆脆的兩個字:“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