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黑霧鬼國春風眷海棠一
第52章黑霧鬼國春風眷海棠(一)
且說先前宋小河被吸入壁畫之後,謝歸要面對的最大的難題,就是被留下來的沈溪山。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轉身便要溜走,誰知剛跑幾步,就被人猛地踩在背上,負上巨大的力量,徑直壓彎了他的雙腿,狠狠摔在了地上。
緊接著他的肩膀被踩住,壓得死死的,一柄冰涼的利劍抵上了側頸。
“我知道你是沈溪山。”
謝歸倒是並不懼怕,緩聲說:“若是你殺了我,那些被攝取精魄的人還有現在鬼國裡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活著離開。”
沈溪山覺得好笑,微微俯身,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在意他們的生死?”
“你當真仙盟的弟子嗎?”
“如何?”
沈溪山挑眉。
“倒是半點不像是名門正派之人。”
謝歸說,還在心裡補充一句,完全是邪魔頭子的做派。
沈溪山牽了牽嘴角,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我憑何要遵循他人定義的好與壞?”
沈溪山身上唯一的約束,便是那仙盟第一奇才,青璃上仙座下弟子的身份,若脫了那層衣服,他就是他自己。
不是什麼濟世救人,心懷大義的正派弟子。
他道:“我是真的會殺你,不想死的話,就快點把宋小河放出來。”
謝歸只得道:“好,煩請沈少俠先將我放開。”
沈溪山便撤下了踩在謝歸肩頭的腳,看著他從地上爬起來。
“沈少俠,實不相瞞,那地方並無危險,只不過是一種名喚回溯之鏡的仙器,待她做了選擇,自會出來。”
謝歸隨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又道:“幸好先前我留了一手,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你。”
說著,他雙手結印,指尖泛著青光,片刻後兩道赤紅的光從他袖中躥出,直奔沈溪山而來。
沈溪山二話不說,抬劍便砍,卻感覺像是砍在了韌性極強也無比柔軟的東西上面,只見那兩束紅光一下子就纏上劍刃,像蜿蜒的蛇一樣極快攀上他的雙臂,緊緊纏住,而後消失不見。
他眉頭一皺,立即看到劍刃上的金光退散,身上的靈力像是猛然被什麼東西束縛一樣。
撩起衣袖一看,就見白皙精壯的手臂上多了條紅色的鎖鏈,彷彿紋在皮膚上的圖案。
沈溪山卻並不顯慌張,只是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說道:“鎖魂鏈?這是天界緝拿窮兇
極惡之犯所用之物,你為何會有?”
謝歸說道:“自然是借來的。”
沈溪山道:“你還認識天界之人?那當真是有點人脈,不過……”
他將手中的劍一揚,劍氣霎時散開,帶著洶湧的戾氣,直往謝歸的面門衝去。
“便是鎖了魂我也一樣能殺你。”
鋪天蓋地的殺氣席捲而來,謝歸只感覺霸道的劍氣將他層層圍住,即便是早就留了後手知道自己不會有事,他仍然脊背發涼。
他將雙指合併,趕在沈溪山的劍刺來之前,喝聲道:“變陣!”
就見周圍的景色一瞬間活了過來,在極其短的時間內變幻無窮,最後沈溪山的劍刺過去時,謝歸已然不在那處。
他轉頭,就見前方几丈之處有一個乾涸的池子,另一側則是茂密的樹林,已然不在良宵殿前。
沈溪山先前就猜到這個道館是活的,能夠隨時變換地形,是以此時並未驚訝,只是心裡壓著一股氣,臉色冷下來,循著聲去找人。
還沒走上多久,就聽見了一陣哭嚎慘叫聲遠遠傳來。
雖然這聲音難聽至極,沈溪山也沒有多管別人閒事的愛好,但他隱約能從這無比悽慘的嚎叫中辨認出,這是蘇暮臨的聲音。
他將劍捏在手中,轉身朝著聲源處去。
隨著他的慘嚎聲越來越清晰,沈溪山就看見了被綁得嚴嚴實實,在地上打滾的蘇暮臨。
他像是有著用之不竭的精力,叫了那麼久,仍舊不感覺累,而一旁站著的步時鳶倒像是被他折磨得不輕,閉著眼睛用手指轉著珠串。
“叫得那麼慘,我當你是被活颳了皮呢?”
沈溪山只聽了那麼一會兒耳朵就受不了,馬上喝止他,“閉嘴。”
蘇暮臨一聽是他的聲音,趕忙抬起一張蹭得滿是泥土的花臉,哭喊,“沈溪山!快來救我!總算是有人找到我了!”
“我可不是來找你的,你先閉上嘴,老實點,我自會救你。”
沈溪山往樹下走去。
蘇暮臨一聽自己能得救,頓時閉嘴安靜了。
步時鳶這才睜開眼睛,緩緩朝沈溪山看了一眼,說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可應你一件事。”
沈溪山笑了,道:“正好,我一事相問。”
他伸出手,將手臂上赤紅的鎖鏈圖案,說道:“這東西是誰借給謝歸的?”
步時鳶低眸看了一眼,都不用推算,直接道:“是我。”
“你如何有天界的東西?”
沈溪山微微眯眼,眸中染上些許探究。
步時鳶就道:“這便無可奉告了。”
她不說,沈溪山也並不追問,只是道:“你與那謝歸是一夥?”
“談不上同夥,我與他都為自己的目的罷了。”
步時鳶說話時語氣一直都很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彷彿一切事情盡在她推算之內。
進入這座鬼國會發生什麼,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她恐怕早就知道。
沈溪山知道,這種知天命的人嘴巴嚴實,很多東西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洩露天機,必將揹負業果。
沈溪山道:“那煩請步天師給我指條路吧,你應當知道我要去哪裡。”
步時鳶看了他一眼,隨後道:“奉勸沈公子還是別去。”
沈溪山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問:“理由呢?”
“這是宋小河必須了結的一樁因果,此事由她而起,必也由她而終,若沈公子強行介入,因果不結,最後小河便會被業果纏身,終生難消。”
沈溪山問:“業果纏身會如何?”
步時鳶道:“就如我這般。”
驟風起,樹聲譁然,卷著步時鳶寬大的道袍,隱隱顯現出她極其瘦弱的身軀,幾縷碎髮從她滿是病態的眉眼間掠過。
沈溪山的眸光沉著,將她看了又看,無法想象出如此姿態的宋小河是什麼模樣。
在他的記憶裡,宋小河永遠是活力滿滿,連哭的時候都哭得很有力氣。
步時鳶仰頭看了看天,忽而問了一句,“沈少俠,你可曾見過春雪?”
沈溪山道:“沒有。”
空中的風越來越強烈,發出怪異的咆哮聲,只見漫天的黑幕緩緩退散,隨後黑霧瘋狂舞動起來,密集的妖怪開始在天空出現,各種鬼哭狼嚎從天上傳下來。
蘇暮臨直接被嚇傻了,縮著腦袋,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沈溪山看了片刻,忽而將捋起衣袖,掌中凝起金光覆在赤紅的圖案上,只見那原本附著在皮膚上的鎖鏈泛起了紅光,而後被他抓住了一角。
隨後他握緊拳頭開始用力,硬生生將那赤紅的鎖鏈從手臂上給扯了下來,聽得錚然一聲響,鎖鏈頃刻就斷成兩截。
沈溪山將那鎖鏈扔在步時鳶的腳邊,說道:“你的東西,我替他還你了。”
他抬腳要走,步時鳶就說:“沈少俠打算作何?”
沈
溪山腳步未停,語氣滿不在乎道:“你們窺天命之人不是常把天註定一詞掛在嘴邊嗎?眼下我不干涉任何人,憑心而為,所以不論造出什麼的後果,那也都是註定之事。”
道館之內的景色不斷在變換,沈溪山只往前走了幾步,就立即消失在視野之中。
蘇暮臨後知後覺他就這麼走了,又開始嘶喊,“沈溪山!你說了要救我!怎麼能就這樣走了?”
步時鳶蹲下來將鎖鏈撿起,長長地嘆一口氣,說道:“既然都認出是天界之物還如此對待,這可讓我如何歸還?”
蘇暮臨一聽,趕忙道:“我娘與天界也有些往來,若是步天師能夠放我一馬,我可以讓我娘幫你在中間說說情!”
步時鳶轉頭看了看他,還當真將他身上的繩索給解開了,說:“去吧。”
“啊?”
蘇暮臨乍然得到釋放,還有些緩不過神,“這就把我放了?謝歸不會尋你的麻煩吧?”
步時鳶彎唇笑了笑,說:“比起你給我的耳朵帶來的災難,他那些不算什麼。”
蘇暮臨撓撓頭,尋思著那還不是你們捆著我不放我才喊的嗎?
多說無益,他也怕謝歸突然回來,於是跟步時鳶說了聲告辭,匆忙跑了。
鬼國內起了大風,黑霧在空中流竄,所過之處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道兩邊的酒館商鋪,路中的小販攤,亭臺樓閣,家宅宮殿,所有建築都在黑霧掠過的瞬間變作斷壁殘垣,呈現出百年歲月的殘破來。
宋小河從良宵道館中跑出來,放眼望去所有景色都在極速變化,街道上是密密麻麻正在逃跑的百姓,尖叫與哭喊聲不絕於耳。
奇形怪狀的妖怪從天上落下來,大肆屠殺手無寸鐵的夏國子民,有些男人女人拿起鋤頭鐮刀奮起反抗,有些老人則帶著孩子奔逃,從街頭到街尾,無一不是哭嚎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