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50章 良宵道館塵土埋舊事三

 隱隱又要生氣,他道:“你方才怎麼沒有這般警惕?”

 “少說廢話。”

 宋小河揚起下巴,衝他問道:“我問你,沈策究竟是何時愛慕於我?”

 沈溪山:“?”

 “說啊。”

 宋小河催促。

 “從未。”

 沈溪山收劍,答道。

 “那你是假的!”

 宋小河轉身就要跑。

 沈溪山揚聲,“縛靈。”


 金繩立即在兩人的手臂之中顯現,他拽著繩子朝後一拖,宋小河就感覺手臂傳來很強的力道,一下就將她往後拽去。

 但宋小河並未摔倒,而是後背撞上了沈溪山,從而順勢被他抓住了後領子,他道:“老實點。”

 沈溪山身上的血腥味很濃,宋小河很不喜歡,將頭撇到一邊去,說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人是真是假?”

 他念了清塵法訣,將身上的血一掃而淨,隨後抬手,指尖在空中一轉,金光包裹著一團黑氣,舉到宋小河面前,說道:“妖氣。”

 “妖氣?”

 宋小河問:“怎麼看到和辨別這些妖氣?”

 沈溪山道:“日後再教你。”

 說話間,地上的屍體慢慢現出原形,變作長著雙螯的妖物,體型也就半人高的花瓶大小。

 沈溪山說:“先去別地找找,若此地沒有陰陽鬼幡,就離開。”

 宋小河卻道:“我想再回殿中看看。”

 她心中還有謎團未解開,壁畫上的良宵公主究竟為何會被塗了臉,金像又為什麼被砸毀,為何鬼國中只有這良宵道館破舊不堪,而這座大殿又保存完好。

 宋小河覺得還需要再進去瞧一瞧,有沒有別的信息。

 她抬步往裡走,倒不用走正門了,直接從破了個大窟窿的牆壁中走進去。

 沈溪山沒有異議,落後兩步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進去,就基本站在那面畫著壁畫的牆邊了。

 宋小河仰著頭,細細地觀察著壁畫。

 這回倒不擔心這大殿突然作妖,將兩人分開了。

 因為沈溪山方才一怒之下將這大殿捅出個巨大的窟窿,就算真是活的,這會兒也已然死透了。

 正當宋小河認真看著時,門口忽而傳來熟悉的聲音。

 “怎麼將這大殿砸成這個樣子?”

 兩人同時轉頭,就看見殿門處站著步時鳶。

 “鳶姐?”

 宋小河先是朝身邊的沈溪山看了一眼,見他臉色沒什麼異樣,就問:“你為何在這?”

 步時鳶踏過門檻進來,說道:“聽到了動靜,便過來瞧瞧。”

 “你來得正好,我正研究這壁畫呢。”

 宋小河說:“你來看看這上面有什麼學問。”

 “良宵公主的故事,我略知一二。”

 步時鳶道。

 宋小河趕忙道:“那你快說說。”

 步時鳶側身,望著面前


這尊高大的金像,眸光變得幽深,彷彿憶起從前,緩緩啟聲。

 “夏國位於此荒僻之地,方圓百里無城鎮村落,常年被妖族侵擾,不過即便如此,夏國依舊富裕強盛,妖族難以攻破國門,就是因為夏國的鎮國之寶,陰陽鬼幡。”

 “良宵公主乃是最年幼的一位公主,自幼天賦異稟,那些仙門之法她不學自通,皇帝見她如此天賦,便請了一位高人教導。那高人也極是厲害,將良宵公主教得不過十歲就能出城迎敵,屢戰屢勝,十年光景,無妖敢犯,夏國安寧太平。”

 “只是後來,陰陽鬼幡在夏國的消息不知如何洩露,群妖集結,組成一支龐大的隊伍,夏國皇帝親自帶鬼幡迎戰,被群妖殺而分食,臨死之際將鬼幡送至良宵公主手中。群妖之首放言,只要交出陰陽鬼幡,便可不再進攻夏國,並百年之內保夏國安寧,只是良宵公主高傲自負,不將那些妖怪放在眼裡,獨自出戰。結果可想而知,良宵公主自然不敵群妖,不僅喪命,且被群妖吸取了靈力,妖力大增,從而攻破城門,自此,夏國滅。”

 “所以……這就是良宵公主被砸毀金像的緣由?”

 宋小河仰頭,怔怔地看著壁畫。

 “她狂傲自大,認為僅憑自己就能夠解決那些妖怪,殊不知正是她衝動之舉,導致夏國子民被屠殺殆盡。”

 步時鳶淡聲道:“已不配再為世人所敬仰。”

 宋小河將壁畫細細地看著,其中有良宵公主帶領將士打妖怪的,還有良宵公主騎馬在路中被兩邊的百姓拋鮮花的,其他更多的,就是她在宮中修習法術,與高大的金像站在一起,位於高高的臺上帶領子民祭天等等,可以看出曾經的良宵公主在夏國的地位非常之高。

 不過她身邊總有那麼一個人,每一幅壁畫中,那人都站在良宵公主的身邊。

 由於面容刻畫得不細緻,看不清臉,不過她仔細看過去後,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她回頭看看步時鳶,再去看良宵公主身邊的人,然後疑惑道:“鳶姐,你身上這件衣裳,怎麼看起來與這壁畫上,站在良宵公主身邊的人穿得一模一樣啊?”

 “難道……”她腦中冒出個念頭,震驚道:“當初夏國皇帝給良宵公主請的高人是你?”

 步時鳶道:“不錯,正是我。”

 “別裝了,也不知你嘴裡幾句真話。”

 沈溪山忽而冷聲開口,喚道:“謝歸。”

 宋小河一臉茫然,將步時鳶看了又看,疑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步時鳶笑了笑,溫聲道:“真奇怪,我都扮得如此相像了,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說著,就見她身上光芒一晃,變成了謝歸。

 宋小河完全沒看出來,大驚道:“謝春棠!竟然是你!你這一路上倒是裝得有模有樣,沒承想竟是個包藏禍心的壞種!”

 謝歸抬手作揖,“過獎。”

 宋小河心說這人不掩飾真面目之後,臉皮也跟著變厚了,於是罵道:“真不愧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東西。”

 謝歸被罵,面色依舊平和,並不惱,說道:“我來此並無惡意,只是解答你的疑惑而已,況且,我這不也沒騙過沈少俠嗎?”

 沈溪山雙手抱臂,眼眸冰涼地看著他:“因為我在你身上留了東西。”

 謝歸露出訝異的神色,“何時留的?是何物?”

 沈溪山沉下聲音,緩聲道:“邪祟退散。”

 忽而一抹金光猛地在謝歸身上炸開,將他整個人炸得在空中翻滾,而後重重落在地上。

 他半跪於地,用左手撐在地面,右臂卻是生生被炸斷了,血肉模糊。

 謝歸擰著眉,低頭一看,就看見腰間掛著的那串刻著“邪祟退散”的珠子正隱隱散發著金芒,他趕忙拽斷,扔到一邊去。

 沈溪山抬手,珠子便飛到他掌中,又串了起來,飄在掌上。

 “看來還真是不能亂收沈少俠的東西。”

 謝歸慢慢站起身,右臂的經絡開始再生,頃刻間又恢復如初,“你是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沈溪山勾起個笑,譏諷道:“你當真以為,你能把我們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謝歸道:“看來還是低估了沈少俠。”

 宋小河看看沈溪山,又看看謝歸,杏眼中是大大的迷惑。

 但她知道這串珠子,是在進入鬼國之前她問沈策要來,暫時延緩謝歸傷勢的東西,於是明白那時候沈策就已經在懷疑謝歸了。

 她問道:“你是怎麼懷疑到他身上的?”

 沈溪山就道:“日後再跟你說。”

 宋小河好奇得要命,現在就想知道,說:“你就現在說嘛,好讓謝春棠死得明明白白。”

 謝歸也點點頭,像是很贊同她的話。

 沈溪山只好說道:“廟前那個名喚臨渙的人,死之前曾說了兩個字,你可還記得?”

 “他那不是跟你道謝嗎?”

 宋小河道。

 “那根本不是致謝的眼神。”


 沈溪山說:“那個人的眼睛裡,裝滿了怨恨與不甘,是刻骨長達近百年的恨意,讓他在臨死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說出仇人的名字。”

 “所以那兩聲謝,其實想說的是謝歸?”

 宋小河驚訝地看著謝歸,“臨渙變成那副模樣,是你所為?”

 “正是。”

 謝歸笑著說,“沒想到沈少俠是在那裡看出了端倪。”

 宋小河湊到沈溪山身邊,小聲說:“那你怎麼沒跟我說過呀?”

 “沒有一定把握的事,如何能亂說?”

 沈溪山也壓低聲音回道。

 宋小河輕咳兩聲,揚高聲音,喊他大名,“謝歸,你這一路演戲也該演夠了,佈下這麼一盤局究竟是想做什麼?”

 謝歸併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語氣平和地說:“此事先不急,慢慢來。”

 “宋姑娘像是對良宵公主的事頗感興趣,既這麼想知道她的往事,何不親眼去看看?”

 宋小河皺眉,剛想說話,餘光卻瞥見牆上黑影忽閃。

 “宋小河。”

 沈溪山察覺不對勁,喊了一聲,匆忙要伸手抓她。

 然而還有更快的,驟然間十幾只黑影手猛然從牆中伸出來,抓在了宋小河的兩隻臂膀,猛地將她扯入牆中!

 入牆的剎那,她的眼睛在無意間瞥到了壁畫一角。

 那處的良宵公主身著藕色錦衣,面容雖然被塗黑,但發上留了一些,露出長長的,隨風飄揚的織金髮帶。

 隨後她視線猛然一黑,整個人消失在壁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