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輕的時候眼界小,心裡只有葉家堡。親族在她心裡就成了要防的人。

 及至後來走出去,才知道天地廣闊大有可為,小小葉家堡算什麼。面對著更大的外力,親族必須上下齊心擰成一股繩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眼前這位葉四叔,在堡裡時給了她多大的壓力,在外面時就給了她多有力的支撐。

 他後來受傷太重,救不過來了。

 臨死前抓著葉碎金的手,拼著最後一口氣:“趙、趙景文……不行……”

 她那時候何嘗不是已經明白趙景文這個人不行。

 可她上了趙景文這條船,沒有在最開始該放棄的時候果斷跳船,後面為了不虧本,只能不停地往這條船上繼續投入,越投越多,越多就越下不了船。

 否則,前面投進去的豈不都成了打水漂。

 怎麼能甘心呢。

 葉四叔看清了葉家堡的未來,在焦慮不安中死去,死不瞑目。是葉碎金給他攏上的眼。

 才收殮了葉四叔,前線又傳來他兩個兒子,葉三郎和葉五郎,葉碎金的兩個從兄弟戰亡的消息。

 葉碎金在人前只沉沉地道了一聲:“知道了。”

 可在軍帳深處無人看到的地方,她卻伏在行軍床上,死死咬住被褥,唯恐的自己的聲音被別人聽到。

 哭得全身發抖。

 血脈相連,同一個高祖、同一個曾祖的血親,每斷絕一支,都像割肉。

 原來,這就是“族”的意義。

 “四叔。”葉碎金喚了他一聲,眸子黢黑,“我不是招惹了髒東西,其實是,父親和祖父託夢給我,教訓了我好大一頓。”

 大堂裡靜了一瞬,葉四叔更是愕然。

 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要說信也信,要說不信也不信。

 這得分境況,得看當時什麼情形,還得看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害。

 葉碎金年輕氣盛,素來不信這一套的。她這回被魘著了,葉四叔還跟自己兒子嗤道:“定是她平日裡對神佛不敬,遭罰了。”

 他的大兒子道:“你少說兩句討嫌的話中不中。”

 他的小兒子道:“爹我勸你多喝湯少惹閒氣。”

 讓葉碎金一個晚輩女娃子掌了葉家堡,他這個長輩是很不服氣的,但小一輩卻都還挺服她。

 也沒辦法,就連他兩個兒子,都是被葉碎金從小用拳頭揍服的,一直都是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