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共賞日出

 （1） 

 那是一個薄霧冥冥的下午，孫如煙懷揣著滿心的好奇與忐忑，跟隨著惠岸緩緩升空。 

 當他們越升越高，直至抵達東海上空時，孫如煙整個人都被眼前那波瀾壯闊的景象驚得呆若木雞。 

 浩渺無垠的大海，如同一幅巨大的藍色綢緞，無邊無際地鋪展開來。 

 波濤洶湧澎湃，一浪高過一浪，好似萬馬奔騰，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潔白的浪花如雪般飛濺，在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海風呼嘯著掠過，帶來海水那鹹澀的氣息，撩動著孫如煙的髮絲與裙袂。 

 她睜大了雙眸，目光中滿是驚歎與敬畏，心也隨之劇烈地跳動起來，彷彿被那洶湧的海浪緊緊裹挾，再也無法掙脫。 

 從那以後，她的心中便掀起了無盡的波瀾，再也難以恢復往日的寧靜。 

 在李靖廟的一側，有一片靜謐的空地。 

 這裡綠草如茵，宛如一塊巨大的綠色絨毯。 

 草叢中點綴著各色不知名的小花，紅的似火，粉的若霞，黃的賽金，紫的如煙，散發出陣陣清幽的芳香。 

 幾株古老的大樹屹立在空地邊緣，粗壯的樹幹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枝葉繁茂，猶如一把把巨大的綠傘，為這片土地遮擋住熾熱的陽光。 

 孫如煙常常獨自一人來到這裡，有時她會靜靜地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眼神空洞地凝視著遠方，思緒早已飄向了那遙遠的天際。 

 每日當熾熱的陽光高懸中天，毫不吝嗇地將光芒傾灑在這片空地上時，孫如煙都會準時出現。 

 金色的陽光如同一層薄紗，輕輕地覆蓋在草地上，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然而，這燦爛的陽光卻無法穿透孫如煙心中那層厚厚的陰霾，無法溫暖她那顆被思念折磨得冰冷的心。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仰頭望著天空，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卻映出一片落寞與淒涼。 

 她總是形單影隻地漫步在這片空地上，腳步沉重而緩慢。 

 她那美麗的眼眸中充滿了迷茫與無助，不停地四處張望著，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那眼神中飽含著無盡的期待與渴望，彷彿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熟悉身影，會在下一秒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目光時而停留在遠處的小徑盡頭，時而落在那棵古老的大樹下，時而又轉向那片絢爛的花叢，然而，每一次的期待都化作了深深的失望。 

 丫鬟杜玉娘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孫如煙身後，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她那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憂慮，眉頭緊鎖，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小姐的身影。 

 看著孫如煙日漸消瘦的背影，杜玉孃的心彷彿被無數根針扎著一般疼痛。 

 她深知小姐心中的愁苦，卻又不知如何才能為她排憂解難，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小姐能夠早日從這無盡的思念中解脫出來。 

 杜玉娘望著孫如煙那纖細的身姿，如今已變得如此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她的面容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變得蒼白而憔悴。 

 那曾經靈動的雙眸，如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透著無盡的哀傷。 

 杜玉孃的眼眶忍不住溼潤了，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為小姐承受這一切的痛苦，讓她重新恢復往日的活力與快樂。 

 每一次看到孫如煙那落寞的神情和消瘦的身影，杜玉孃的心都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微風輕拂著草地，發出沙沙的聲響。 

 杜玉娘邁著輕盈的步伐，緊跟在孫如煙身後，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道：“小姐，您又來這裡了。”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這微風，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驚擾了小姐的思緒。 

 孫如煙聽到杜玉孃的聲音，嬌軀微微一顫，彷彿從一場美夢中被喚醒。 

 她緩緩轉過頭來，眼神中還帶著些許迷離，微微一愣後，隨即嘴角輕輕上揚，淡淡地笑了笑，聲音輕柔如絲：“嗯，我只是想來這裡走走。” 

 那笑容中透著一絲無奈，又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憂愁。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斑駁地灑在書房的地面上。 

 回到九灣苑的孫如煙，靜靜地坐在那張古色古香的書桌前。 

 她手中緊握著一本詩書，書頁在微風中輕輕翻動。 

 可她的目光卻遊離在文字之外，眼神空洞而迷茫。 

 那書上的字句彷彿變成了一個個跳躍的精靈，在她眼前舞動，卻怎麼也無法進入她的心中。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貝齒輕咬著下唇，心中滿是紛繁的思緒。 

 她的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早已飄向了遙遠的天際。 

 飄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她與惠岸並肩漫步在溪邊，腳下是柔軟的青草，耳畔是鳥兒的歡歌。 

 惠岸那爽朗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他溫柔的眼神猶如春日的暖陽，溫暖著她的心房。 

 那些美好的瞬間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她的記憶深處熠熠生輝，讓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杜玉娘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看著孫如煙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道：“小姐，您該讀書了。” 

 她的聲音打破了書房的沉寂，卻沒能打斷孫如煙的思緒。 

 孫如煙被杜玉孃的聲音拉回了現實，她輕輕應了一聲：“嗯。” 

 然後緩緩地翻開書本，可目光卻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始終停留在書頁上的某一處，久久沒有移動。 

 她的眼神變得呆滯，思緒卻仍在那遙遠的回憶中徘徊。 

 孫如煙的腦海中像是放映著一部無聲的電影，惠岸的面容不斷浮現。 

 他那燦爛的笑容如陽光般溫暖，能驅散一切陰霾；他那深邃的眼神彷彿藏著無盡的深情，讓她沉淪其中。 

 這一切是如此的清晰，彷彿惠岸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聽到他的心跳。 

 杜玉娘在一旁靜靜地站了許久，看著孫如煙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提醒道：“小姐，您已經發呆好久了。” 

 她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絲急切和擔憂。 

 孫如煙猛地一驚，這才如夢初醒。 

 她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杜玉娘說道：“我知道了，玉娘。” 

 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愧疚，又有幾分無奈。 

 然而，孫如煙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將自己的心思拉回到書本上。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強迫自己專注於書中的文字。 

 可是，她的心就像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那洶湧的思緒不斷地衝擊著她的心靈，讓她難以抵擋。 

 每過片刻，孫如煙剛剛集中起來的一點注意力就會瞬間消散。 

 她的眼神會變得柔和而迷離，不由自主地又陷入了對惠岸的深深思念之中。 

 那些與惠岸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如同一股強大的引力，將她的思緒一次又一次地拉走。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餐廳裡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可孫如煙坐在桌前，卻毫無食慾。 

 她機械地拿起碗筷，匆匆扒了幾口飯菜，便如同嚼蠟般放下了碗筷。 

 那精緻的菜餚在她眼中彷彿失去了色彩，變得暗淡無光。 

 杜玉娘站在一旁，看著孫如煙那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飯菜，滿臉關切地問道：“小姐，您怎麼吃這麼少？”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眼神中滿是焦慮。 

 孫如煙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杜玉娘，輕輕說道：“我不餓。”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的落葉，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力。 

 杜玉娘望著孫如煙那日漸消瘦的臉龐，原本圓潤的下巴變得尖尖的，那雙美麗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心中越發著急起來。 

 她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彷彿這樣就能減輕心中的憂慮。 

 杜玉娘在心中默默地嘆息著，她深知小姐的心思。 

 她知道，小姐這是得了相思病了，而且這病一日比一日嚴重。她多麼希望能有一劑良藥，能治好小姐的心病，讓她重新恢復往日的活力和快樂。 

 庭院中，花香瀰漫，可這芬芳卻無法驅散杜玉娘心頭的陰霾。 

 她望著孫如煙那憔悴的面容，憂心忡忡地說道：“小姐，您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焦慮與不安，彷彿那話語是從心底深處艱難擠出的。 

 孫如煙站在花叢旁，微風輕輕拂過她的髮絲，她微微嘆了口氣，那氣息中滿是無奈與苦澀。 

 “玉娘，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呢？”她的聲音輕得如同飄落的花瓣，“只是，我的心早已被惠岸佔據，這思念如潮水般洶湧，我又如何能控制得住？” 

 杜玉娘在庭院中來回踱步，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來幫助小姐。 

 最後，她咬了咬嘴唇，決定去找負責安保的千總李固。 

 她腳步匆匆，穿過曲折的迴廊，來到李固值守的地方。 

 李固身姿挺拔，站在那裡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 

 他面容剛毅，眼神中透著堅定與忠誠。 

 作為陝西總兵孫傳庭的部下，他肩負著保護孫如煙安全的重任，從未有過絲毫懈怠。 

 杜玉娘見到李固，急切地走上前去，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欲言又止。 

 她的眼神中滿是求助的渴望，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 

 李固目光沉穩地看著杜玉娘，只見她面色焦急，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心中便已經猜到了幾分。 

 他微微皺了皺眉，心中暗自思忖著。 

 李固尋了個時機，暗暗觀察孫如煙。 

 只見她獨自一人坐在亭中，眼神迷離，望著遠方，神情恍惚。 

 那模樣，就像失了魂一般，顯然是陷入了深深的情網之中，難以自拔。 

 李固重重地嘆了口氣，眉頭緊鎖，無奈地說道：“唉，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與擔憂，“這可如何向總兵大人交待啊。” 

 杜玉娘一聽李固的話，心中更是焦急萬分，她緊緊地抓住李固的衣袖，急切地問道：“李千總，您可有什麼辦法嗎？” 

 那眼神中滿是期待，彷彿李固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李固低頭沉思片刻，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一般。 

 終於，他抬起頭，緩緩說道：“暗戀和相思病，無藥可解，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在寂靜的空氣中迴盪。 

 杜玉娘一聽，心又懸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焦急地問道：“那怎麼辦？” 

 那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讓人聽了心生憐憫。 

 李固目光一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小姐不是和李忠家的李寶、田玉兒相熟了麼？”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那就讓小姐寫封書信邀請他們一起到李靖廟後山去郊遊，看看日出日落之類的。說不定惠岸也會一起去呢。”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希望，彷彿這個主意能解決眼前的難題。 

 杜玉娘原本黯淡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盞明燈。 

 她興奮地說道：“這真是個好主意！”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彷彿已經看到了事情的轉機。 

 （2） 

 杜玉娘一路小跑著，裙襬隨風飄動，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她急匆匆地回到九灣苑，還未喘勻氣息，便迫不及待地將李固的主意一股腦兒地告訴了孫如煙。 

 孫如煙坐在窗前，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不成樣子。 

 聽到杜玉孃的話，她的心猛地一顫，眼神中既有難以掩飾的期待，彷彿已經看到了惠岸的身影，又有著深深的害怕，那害怕如同陰霾籠罩著她的心。 

 孫如煙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惠岸的面容，他的一顰一笑都讓她心動不已，她是如此期待能再次與他相見，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可一想到眾人的目光，她又害怕自己那隱秘的心思會被無情地揭穿，讓她無地自容。 

 杜玉娘站在孫如煙身旁，一臉懇切地望著她，輕聲勸說道：“小姐，您就寫封信吧。說不定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呢。” 

 她的眼中滿是鼓勵與期待。 

 孫如煙咬著嘴唇，內心糾結萬分。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過了好久好久，她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動作中帶著一絲堅定，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孫如煙輕輕撫平紙張，拿起筆，那筆尖彷彿有千鈞之重。 

 她深吸一口氣，一筆一劃地在紙上書寫著。每一個字都傾注了她的情感，每一句話都承載著她的希望與忐忑。 

 在信裡，孫如煙的字句充滿了真摯的情感。 

 她寫道：“李寶、田玉兒，許久不見，甚是思念。明日清晨，誠邀你們一同前往李靖廟後山遊玩，共賞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