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公元177年,熹平六年,冬。夏育、田晏、臧旻及南匈奴單于出塞徵鮮卑,大敗,死者十之八九,消息傳至雒陽,朝野震盪。
雒陽,德陽殿。 皇帝劉宏將戰報重扔至案几上,神情間充滿了暴怒。 “三軍無能,竟使鮮卑逞兇。” 劉宏從榻上起身,以指著奏疏,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三將喪師辱國,竟有顏面歸來?” 見陛下如此暴怒,殿中左右侍官噤聲不語。 人群中,議郎蔡邕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當初夏育、田晏二將上疏遠征鮮卑,他不斷上疏勸諫,但架不住王甫在旁作祟,年輕的天子熱血上頭,竟同意了這一離譜的軍事行動。 自檀石槐崛起以來,幽並涼三州無歲不遭劫掠。若非之前的度遼將軍張奐文武並濟,與匈奴中郎將皇甫規協力合作,勉強穩固了邊境,今怕不是早與羌胡合流,形成更大的叛亂。 張奐、皇甫規時期尚不敢出塞遠征,又何況夏、田、臧三將。如今三萬精騎覆沒,幷州諸郡虛弱不堪,這將如何鉗制崛起的鮮卑? 在蔡邕為之長嘆時,殿中響起了低沉的聲音。 司徒劉郃忽然開口,說道:“稟陛下,夏育、田晏、臧旻三將喪師辱國,宜當交付有司懲處。” 頓了頓,劉郃冷冷看了眼王甫,淡淡說道:“破鮮卑中郎將田晏違法亂紀,本應免官治罪。全憑中常侍王甫保薦,才得以督師出塞。” “今田晏兵敗,宜當深追其罪!” “臣以為劉司徒所言極是,陛下受王甫蠱惑,遣三將出塞。今三將兵敗,當深究王甫之責。”司隸校尉陽球應和道。 聽著諸卿追究自己的責任,王甫神情不由恐慌起來,哀求看向皇帝劉宏。 不論東漢還是西漢,朝堂尤重軍功。如能立下軍功,任何絕大多數罪責都能被赦免,甚至還能更進一步。如竇憲遠征北匈奴,本意是為了將功贖罪,然因打出了燕然勒石功績,繼而榮登高位。 田晏違法亂紀,為了將功贖罪,與夏育聯手上疏。而王甫為了分得一杯戰功的羹,故收取賄賂,竭力促成此次遠征。如今舉薦不當,落了口舌,註定遭來各方勢力的聲討。 年輕的皇帝劉宏目光冷峻看向驚慌的王甫,想著此人以孝武皇帝之功的話語來忽悠自己,心中驟生厭惡之情。 劉宏沉著臉,說道:“可如諸公之所請,詳查此次兵敗經過!” 此言一出,王甫臉色頓時有異。 深諳宦海的他非常清楚皇帝劉宏的意思,那就是皇帝不準備在這件事上保護自己。而以他往日之所為,一旦被皇帝放棄,必定會遭到各方勢力的圍攻,能否在政治鬥爭中活下來,全看自己的本事。 情急之下,王甫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同為中常侍的曹節,希望能得到曹節的幫助。可惜曹節僅瞥了眼王甫,便不再理會王甫。 見此,王甫臉色愈發難看。 曹節、王甫雖併為中常侍,但不代表曹節會伸手幫助王甫。畢竟權力就這麼多,王甫的存在只會分去他的權力。王甫一黨如能被拔起,其政治資源,必將被曹節與眾人所瓜分。 “陛下,今大軍損失慘重,邊防空虛,檀石槐禽獸心性,必會劫掠邊郡,為百姓而計,宜當早做打算。”太尉橋玄輕聲咳嗽幾下,持笏板說道。 橋玄在張奐之後,曾任度遼將軍,負責過邊境軍事。他非常清楚檀石槐性情之狡詐,當初漢廷以和親為條件,願與其和睦共處。然檀石槐不但拒絕,反而洞察出大漢的虛弱,加大劫掠的力度。 如今邊軍遭到重創,不難想象檀石槐將會如何報復! 聞言,皇帝劉宏沉默許久,問道:“今尚有兵馬可調至幷州乎?” “除南北軍外,已無別部可用!” 司徒劉郃沉吟少許,說道:“陛下,西陲羌亂初安,西南夷亂初平,當下國庫空虛,無錢可募精兵戍邊。不如效涼州之事,選幽並諸郡籍貫者為邊郡長吏,以邊人守邊土,以此暫御鮮卑。” “可!” 猶豫良久,皇帝劉宏雖明知如此會坐大邊地豪強的勢力,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得不同意。 畢竟自他繼位以來,歲歲有災,歲歲有禍。斷斷續續長達六十年的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