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筆者 作品

第135章 星火之歌:彼岸(4.8k)

 (1) 

 年初,冬。 

 到處都是燃燒的火,連屋簷上都蔓開了橘色的火線,不遠處還是白色的積雪,但夜色中的村莊已經全部被點燃了,村民們都逃了出去,幾具焦屍殘留在身後的老屋中,最後老屋徹底坍塌了下來,只剩幾聲震耳的響動。 

 天佑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村裡的祠堂,這裡本還沒有被火勢所襲捲,但隨著天佑的到來,籠罩在四周的紅布被環繞的高溫所點燃,露出了臺上神神的塑像。 

 “神神,額殺人咧。”天佑的聲音很疲憊,“每年額都看村裡人給你磕頭,只有額不用,今天額也給你磕個頭。” 

 他跪在了地上,標標準準地磕了個響頭,周圍的環境越來越亮,連石磚也因為高溫徹底變黑,供臺邊的木製支撐和外側檯面燃燒起來,一個瓷碗摔在了地上碎掉,露出裡面的四枚銅錢,全部正面朝上。 

 每次遇到事情或小孩正生、老人大壽,村裡的老一輩都會來此詢問神神的意見或是討個彩頭,負責祭祀的老人會拿出銅錢灑在地上,根據正反來理會神神的意思。 

 四枚朝上,這是大吉。 

 天佑愣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想把銅錢撿起來,但他的手剛靠近銅錢就開始融化,最後四枚銅錢的正面變得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 

 就像是未來。 

 整座祠堂除了神像之外都在熊熊燃燒,火光中天佑似乎感覺到了神神的目光,一片平靜,卻又彷佛蘊含著憐憫。 

 一個縣城都在共同祭拜的神靈,總該有點特殊之處吧,只可惜連祂的不少子民也要拋棄祂了。 

 天佑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住了,然而他對被老山把子養大之前的事依舊沒有一點映像。村裡人都說他是山神的孩子,那山神又去那裡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山神也不來幫幫自己的孩子嗎? 

 衝突是突然爆發的。 

 天佑這些天想了想,自己不是誰的孩子還一直吃和用村人的東西,這可能確實算是一種落後? 

 他其實很多時候都想幫上村人的忙,比如幫著鋤地或者放羊,只是村人看見了都不同意,說是如果讓山神的孩子幹活,是要折壽的。這其實也是一種孤獨吧,還好有老山把子家裡的幾個娃願意陪他說說話。 

 但這幫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呢?有些還是以前村裡見過面的。 

 那些本就是村外的人就更狠了,直接把老山把子家裡的門都卸了,老山把子想要保住天佑攔住了那些人,一個戴著眼睛的年輕書生直接把一枚秤砣砸在了老山把子的腦袋上,老山把子仿若破布麻袋般倒在地上,血像是水一樣淌下來,連雪都被燙化了,卻絲毫暖不了人心。 

 從村裡走出去的年輕人當時都被嚇了一跳,但那些外人只是繼續罵罵咧咧繼續來拉扯天佑。 

 死個人又怎麼樣呢? 

 當那顆心臟終於冷的停下來的時候,火就燒起來了。 

 靜態的超高溫下,人體組織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縮水,那個將手拉在天佑頭髮上的人幾乎瞬間就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他的神經系統在失活之前沒來得及傳遞任何信號出來。 

 那些年輕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只來得及從口中吐出半聲驚呼,他們的軀體開始自燃,哪怕是血肉和骨骼,像是神靈對著他們下達了御令,於是一切可燃的不可燃的都開始熊熊燃燒。 

 此刻天佑站在祠堂裡,整座村子都燒了起來,他對那些逃出去的村人感到抱歉,但他已經控制不了了。 

 最後,連身前的神像上都燃起了火焰,天花板上的牌子被燒斷了,落下一個被燻黑了的字,那是村子裡絕大多數人的姓氏。 

 唐。 

 天佑的這具身軀太過幼小,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在無法遏制的睡意襲來之前,他只來得及記下了這個字的模樣。沖天的大火再度蔓延開來,像是要擁抱真正掌握火之力的君王。 

 祂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康斯坦丁。 

 ——— 

 (2) 

 年初,冬。 

 阿娜特跪坐在帳篷的角落,手和腳都被麻繩捆死了,毫無掙扎的餘地。 

 她的手腕被磨破了,由於雙手被捆在身後,血滲進了後腰的衣服裡,也滴在了鋪了少許乾草的地上。 

 阿娜特看不清周圍是什麼情況,對方用了一塊黑色的布遮住了她的臉,好在呼吸還算通暢。阿娜特依舊安安靜靜的,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一片漆黑的那種環境,習慣了全世界也不會有人來幫她的孤寂。 

 只有見識過最絕望的深淵的人,才不會在陷入困境時對希望有一絲一毫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