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對峙


 秦執負手而立,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不語。

 她卻心神緊繃。

 許久,回了些力氣,這才起身,跪拜,長伏於地:“我自是不敢欺瞞三爺分毫。”

 他垂下眼皮,瞧著她雙手交疊,頸項埋於腕,烏鴉鴉的發,就從臉頰兩側垂落在地。

 露出一截雪膩皓頸來。

 聽她言:“早前林夫人請我敘話,也不過聊些家常,倒是提及了三爺。”

 她頓了頓:“那時我並未察覺不對。直到林夫人詢問三爺是否與表哥有舊。”

 “我從前尚且不知表哥與三爺有所聯繫,後來跟著您,也並未知道其間之事,自然如實回答。”

 “後來林夫人贈禮,此時我都一一與三爺說了。並未與您提及林夫人提起您的事情,一是我們確實沒有說什麼,林夫人想與我合作,但我拒絕了。二是我與您的關係本就岌岌可危,不想多生事端,惹得您猜忌。”

 “我想林夫人也不一定會再尋我。就按下了此事。”

 秦執依舊站著不動,高大的身影就罩著她,隨著風吹燭火微動此起彼伏的生長。

 卻如何,都掙脫不開。

 此間,萬籟俱寂,唯聽她的聲音慢慢落下。

 “後來,林夫人再次尋我,那時,我才有所懷疑,三爺是否……”

 她忽然抬頭看他,清泠泠的目光與之對視:“三爺是否就是秦執。”

 話音落下,再無聲響。

 唯有一種緊繃和壓抑感牢牢鎖在她的周圍。

 彷彿,圖窮匕見。

 秦執這才說了第一句話,語調鬆散,略帶喑啞:“如何認為?”

 一雙眸子卻緊緊的攝住她。

 秦湘玉喉間發緊:“我,不敢妄言。”

 雖是冬日,可秦湘玉感覺周身,又悶又熱。

 “許你言。”

 秦湘玉猛的攥緊手。

 應當說是,還是不是。

 若是說不是,以秦執洞察人心的本事,當即都能發覺,她在撒謊。

 屆時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若是說是,秦執問她何時發現,她又當如何回答。

 是一開始,還是試探。

 一個謊言開始,就得編造無數個謊言。

 而她不善撒謊,來這古代的這段日子,對秦執撒下的謊言,比她前半生都還多。

 可在這樣的一個人身邊,她只能撒謊。

 以謊言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否則,又能如何?

 橫衝直撞的向他頂撞?

 這樣一個冰冷無情的人,恐怕不會對她有半分容情。

 此時,秦湘玉才發現,她的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喜,則她舒坦。

 她怒,則她受罪。

 他若是半分不露喜怒,她還得揣測上意,以求,多一分圓滿。

 低頭於現實,則委屈自己。

 奮起去反抗,則以命相搏。

 何況,旁人多得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身陷囹圄,又豈能輕易逃脫。

 一字一句,皆需去謀。

 “我不知。”

 秦執哼笑一聲,聽她又說:“我確從林夫人的話中產生懷疑,對世子多加試探,我之罪。”

 “之所以試探,不過也是想知道,若世子真是秦尚書。為何要如此戲弄於我。”她眼中有委屈氣憤之意,最終忍而不發。再次長伏,頭叩於地,言辭懇切。

 秦執卻無半分動容。

 秦湘玉穩了穩心神,收起情緒,平淡開口,彷彿剛才委屈氣憤之人並非是她:“我未見過世子真容,自然據實回答。”

 “至於其他,更不敢透露世子半分,更何況,我並不知。更不敢。”

 “請世子明察。”

 言罷,秦湘玉依舊長伏於地,遊廊上冷風罩面,可她,莫名的,額頂冒出一層薄汗。

 許久,她才聽到他開口:“起吧。”

 秦湘玉這才站了起來。

 跪了許久,膝蓋痠麻,一時間,竟站不起來。

 穩了穩心神,緩了緩,這才垂手而立。

 而秦執,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遊廊下,見她這般狼狽,垂首瑟瑟,甚至還輕笑了聲:“我不過隨意問問,你怎麼還這般駭懼。”

 “世子威儀,我等常人所不能及,自然驚駭。”


 “呵。”

 秦執笑了一聲,又招手叫她過來坐。

 秦湘玉莫敢不從。

 她剛一坐下,秦執就拉過她的手,“怎的小手如此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