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喜歡這雙眼睛
秦湘玉趕緊推開了書窗門,對她們開口:“快起來吧。”
兩人仿若未覺。
額間已沁出殷殷血跡。
秦湘玉只好回頭去看秦執。
那人正坐在車廂中。
收到秦湘玉求助的眼神,這才幽幽開口:“行了。”
那兩名侍女立刻停了下來。
聽他開口:“下去吧。”
那兩人立刻消失在車窗外。
馬車慢騰騰的移動了起來。
可秦湘玉心中卻沉甸甸的。
她討厭這個處處需要妥協,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世界。
可她卻無力改變。
或者說,她討厭這樣無能的自己。
吐出一口濁氣,秦湘玉告訴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她應當尊重旁人的命運。
可……
就算這般安慰自己,心中也有一股陰霾取之不散。
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對自己要求甚高,而自己的能力不足,無法去改變這一切。
“在想什麼。”
秦湘玉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沒有忘記和他解釋,“今日賞花宴,林夫人確實只讓各家的婢女在門外等待。”
他嗯了一聲。掀開眼皮子:“今日發生了什麼?”
秦湘玉與他說了今日發生的事,但情緒沒有半分波動。
“你為何不生氣?”
秦湘玉反問:“我為何要生氣?”
“她輕賤你的身份,貶你為妾,你不生氣?”
“她說的又不是事實。我若是生氣,才著了她們的道。”
今天來的人,有多少是真心與她相交,不過是為了看她露出悽苦,滿足她們變態的慾望而已。
她若是真的計較,才順了旁人的意。
若是因惱怒中了旁人的局,那才得不償失。
秦執哼了一聲。
聽秦湘玉繼續開口:“後來林夫人留我說了一會兒話。”
秦湘玉將盒子推到秦執手邊。
秦執掀開盒子蓋,往那裡面色彩妍麗的花瓣瞧了一眼。
抬眸瞧她。
“這是林夫人所贈藏紅花,說是增加情趣所用,三爺以後可以試試。”
他哼笑一聲:“我試幹嘛?”
她倒是就那麼隨口一說,主要是把這事兒和他講明白,倒也沒再接口。
好在秦執也沒把這個事情當回事。
等她說完,這才開口:“沒旁的了?”
開口時,他的眼眸就緊盯著她,似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秦湘玉呼吸一滯,心口猛的一跳。過了一遍今天的事情,該說的她都說了,不該說的她的手摁了摁衣袖中的絹帕,當時她做的隱蔽,應當不會有人發現,至於她與林夫人二人說話時,也是屏退了眾人。就算林夫人那面有人偷聽,也不會告知秦執。
兩方人馬關係如此緊張。
可這事兒,要不要和秦執說。
想到秦執曾經用丁香威脅,還是決定不要說了,暫且先隱瞞,等她想明白哪個章程來。只當林夫人不是那個意思,或者,她根本沒聽懂,若是秦執發現,她就這般與他說。總之,她本來就沒暴露任何東西。
今日與林夫人的話,也不過隨意閒敘幾句而已。捏在袖口中的手深深陷進掌心中,秦湘玉神色依舊如常:“沒旁的了。”
秦執嗯了一聲臉色依舊平靜。
她又小心翼翼的問:“三爺可是覺得,還有其他?”
問完之後,倒顯做賊心虛。
尤其是秦執盯了她一眼,雖然很快收回了目光。
“或者說,林夫人今日找我還有其他意思?”
他又瞧了她一眼,見她面色如常,這才闔上雙眼。
興許她沒說謊。想她也沒膽子撒謊。
或者是,秦執根本沒把秦湘玉撒謊的這件事情當作一個事。
無論他們怎樣蹦噠,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他只是在想。
這林峰和宋青野,倒是沉得住氣。也不知是有旁的後招還是……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或許有。誰知道呢。”
說了等於沒說。不過好在他沒有追問,免了她還要提心吊膽。
一路上,秦湘玉都垂著目光,不敢思索那件事情,以防被秦執看出端倪。
一旦開始隱瞞,沒有第一時間說出來,後來再想說,就如何都開不了口了。
馬車慢騰騰的走著,許久,秦執才開口,狀似不經意一般對秦湘玉說:“少動些小聰明。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轉頭看他。
只瞧著他目光幽深。
開口很是平靜:“三爺放心,我畢竟與三爺達成了合作。”
秦執也不回應,繼續閉上了眼睛。
等到了家中時,天光已經完全落下來了。
府門兩旁都點上了燈。
秦湘玉順著橘黃色的燈光往上望去。
晉府兩字流金溢彩,在燈光下醒目得很。
不知何時換下的牌匾,也不知是不是來時就有了。
反正,她是第一次注意。
或者說,早前她根本沒有心情看這些。
她一直都沒有落到實處,從來不曾把自己當作這個世界的人。
也許是她軟弱,不敢面對這個世界。
直到這一刻時,才算落下地來。
任她如何逃避,也改變不了她已經到這裡的事實,她存在於這個吃人的封建社會中,真真實實的。
而她身邊,這個身形挺括的男人,掌握著她的生殺予奪。
馬車被車伕拉去後院,她倆就以幾步之遙站著。
她立於臺階之上,他站在門口的青石板上。
兩人俱是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昏黃的燈光,就罩在兩人身上。
他不抬步,她也不敢走。
於是就在前面等著他。
過了一會兒,秦執才走了過來。
只聽得他的聲音落在自己頭頂上。
似有若無。
“若總這般心軟,遲早有天,會害了自己。”
她害自己還少嗎。若早些心硬起來何至於淪落至此。
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就算眼前這個人是敵人,她也忍不住問:“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呢?心軟,又有什麼錯呢?”
他盯著她,目光異常冷漠:“沒錯,但愚蠢至極。”
“收起你那些無用的善意。”
秦執說完,就抬步進了門。
徒留秦湘玉一個人站在原地。
忽然想起,小學課本里,《淺水窪裡的小魚》。
那句這條小魚在乎。
這條也在乎。
他一條一條的撿過去,何嘗不知道,以自己單薄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
可是,他還是做了。
只要他在做,總有旁的人會加入進來。
就像她與當歸之間,與蟬衣之間,或者說與許媽媽之間。
不也有過溫善的時刻嗎?
以真心相付,才能換來真心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