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真中有假,假中帶真


 夜幕緩緩落下來,天邊已不見天光。

 唯有遠近高低錯落的火堆。

 以及,眼前人的載歌載舞,那是臨近川蜀的喜悅。

 疲憊了一路眾人總算得以放鬆,都說著明日入蜀便要做些什麼。

 女眷們矜持嬌貴,臉上難掩喜色,說著賞花飲酒的小資情調。

 至於男人們則高談闊論,提及的無非兩樣,前程,女人。

 秦湘玉並沒有出去,坐在帳篷中靜靜的吃著自己的晚餐,丁香就坐在她的旁邊。

 透過帳篷的縫隙,可以看到秦執頷首坐在火堆旁,他身邊是一群又一群來搭訕的人。

 他似乎與誰都說得上兩句,語氣雖然輕慢,但旁的人都不敢置喙,每每他一開口,旁邊的人就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以至於秦湘玉坐在這裡都能依稀聽到他模糊的聲音。

 “她呀,縫衣服呢。”

 他的眼神落進帳篷中,正正好與秦湘玉交匯。

 她不願與他對視,錯開了眼。

 腦中卻浮現方才秦執將身上的衣袍脫下來,兜頭扔到他頭頂的畫面。

 被罩了個嚴實,偏生那人開口還挑不出不合理來:“縫上。”

 那語氣又欠揍又理所當然。

 秦湘玉懊惱的將衣服拿了下來,總算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抬頭瞪他。

 剛要說話。

 就見那人低垂的眼尾瞧著她,輕飄飄的。

 似乎在說,為了你我才剪了釦子。

 秦湘玉想說你可以剪我的頭髮,可是事已至此,只得拿了衣服悻悻的坐下來。

 她的女工不好,但是繡個盤扣還可以,可不知怎的,她的心中就像壓著一股不得勁兒。

 他卻換了件衣服施施然的走出去了。

 留下坐在原地的她越想越氣。

 反正!她現在都不知道他是秦執。

 秦湘玉將衣服扔到地上,人也硬氣起來,甚至盯著那件衣服跺了幾腳:“不縫。”

 聽他在帳外道:“你說什麼?”

 語氣是懶洋洋又無所謂。

 可莫名的秦湘玉後脖子一緊。

 就見那人掀開了帳篷,目光落到了地上的衣服上。

 幸好顏色深,看不出來跺的腳印,秦湘玉僥倖的想。

 她開口:“不小心掉了,三爺您放心,保準被您封得好好的。”

 她彎腰撿起衣服。

 “呵。”

 他笑了一聲,眼中卻瞧不出半分笑意,視線落在她臉上看了許久,看的秦湘玉心中發毛。

 這時,有人喚他,這才走了出去。

 秦湘玉把衣服放在床上,又拍了拍踩過的地方,仔細看還是有些明顯。

 算了,忍得一時之氣,才能海闊天空。

 畢竟現在胳膊硬不過大腿。

 這般想著,秦湘玉還是狠狠的捶了秦執衣服幾拳,心中那股鬱氣才算散了些。

 也不知何時,那股怨氣才能完全的散去。

 亥時,秦執掀開帳篷走進來了。

 周身還帶著隱隱的酒氣。

 她見他眼中泛紅,有些發虛。

 硬朗的身體擠進帳篷,原本磊落空間就顯得逼仄起來。

 他人高馬大,燈光照著他的身影,從帳篷頂垂下來,彎折到地面上,籠罩了大半個帳篷。

 秦湘玉羸弱的身影,靠在裡面,就像是矯健的猛虎爪下的幼兔。

 她瞧著他,暗自心驚。

 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立在帳篷門口,以至於,秦湘玉想找藉口出去,都還要想辦法經過他。

 她心中又生出不忿來。

 原因是,明明紮了兩個帳篷,她一個,他一個。

 她的這個比較小,她特特選了排放物資都比較劣質的,暗想都做的這麼明白了,他應該明白的。

 結果,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早該明白的,這人要想得到什麼,根本不需要與人通商量的。

 只要是他想要的,都會不計手段去得到,管他陰謀還是陽謀,管他承諾還是謊言。

 他骨子裡偏執,霸道,自私,陰暗,若是他的東西,便是毀了,也不會給旁人得到。

 她屏聲息氣,帳篷中安靜了好久,他只垂目靜靜瞧著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可氛圍卻無端的緊張了起來。


 她終於抬頭看他,笑容難看:“三爺,您是有事嗎?”

 她討好的一笑:“衣服已經縫好了,我差了丁香去洗,晚點就給您送過去。”

 他終於動了,舉步走到秦湘玉面前,站定,緩緩躬身彎腰。

 直至目光與她平齊。

 “我來睡覺。”

 他說的誠摯又坦然。

 彷彿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眼神中卻隱隱帶著玩味和惡劣。

 她瞧著他:“睡覺的話,您怕是走錯帳篷了。”

 “我出去喚人扶您回去。”

 他伸出一隻手,就摁住了她的肩。

 一股大力就落在她的肩上,生生把她按了回去。

 “我沒走錯。”

 她瞧了瞧他,忍了又忍,想了又想,這才說:“走錯了,這是我的帳篷,您的帳篷在那面。”

 他盯著她,一股酒氣就打在她的臉上:“笑話,這裡哪一件東西不是我的?”

 “是。”她還要說什麼。

 他卻坐到床上,手順著秦湘玉的肩胛往下,捏了捏她的手。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掐住她的腰把她舉起來,下一刻,她就側身坐到了他的懷中。

 他的頭埋進她的頸項,輕聲調笑:“好香。”

 “你用的什麼香?”

 秦湘玉推開他的頭,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單手箍住腰身。雙腳連地面都觸不到。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惡劣道:“你與秦尚書,可曾這樣?”

 她憋著氣,別開臉去:“不曾。”

 秦執從來不說這樣的話,也不做這樣的事。

 也不,他做的事情更惡劣。

 啊,不對,他就是秦執,她都要被這人搞得精神分裂了。

 他笑,“騙人。”

 他埋進她的頸肩,張嘴咬住她的鎖骨。

 秦湘玉只感覺鎖骨處傳來一陣細密的疼痛。還有鐵質面具覆在肌膚上的冰涼。

 不是很嚴重,但卻隱隱約約的,不容忽視。

 “三爺。”

 “您既然猜出了我和秦尚書的關係,就更該明白適可而止。”

 他抬起頭,目光深不可測:“收起你那些小聰明,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去做什麼。”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語氣近乎平穩而溫柔:“我的手段,不會比你家秦尚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