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六十八章

 “啊..唔唔!”

 譚文彬的尖叫聲正要發出,就被一隻手捂住嘴巴,硬生生給堵了回去。他瞪大眼睛,驚恐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這張老臉。

 老頭笑了,正欲說什麼時,卻發現小夥子雙臂上繞,雙腿下纏,腰部發力順勢扭轉。“咦?”

 老頭髮出一聲驚疑,似乎是認出來了這是貼身肉搏死倒的技巧。“唔?”

 譚文彬則是完全驚愕,因為他發現自己抓纏了個空,彷彿老頭根本就沒有實體,但問題是自己的嘴卻被對方實實在在地捂著。

 “小夥子,我放開你,但你別吵,我年紀大了,聽不得叫聲。”譚文彬點頭。

 老頭將手從譚文彬嘴上拿開。“遠子,潤生,有鬼!”

 “呵呵。”

 老頭被逗笑了,起身,翻出譚文彬所在的這口棺材。“遠子,潤生!”

 譚文彬一邊繼續喊一邊順勢坐起,警惕地看著老頭。

 老頭壓根沒理會,走到另一口棺材前,伸手對著下面擺著的一尊香爐揮了揮,香燃起,升起嫋嫋白煙。只見他深吸一口,白煙分為兩股入鼻。

 “啊..”

 老頭髮出舒服的聲音,臉上也浮現出病態的紅暈。“遠子,潤生!”

 見譚文彬還在堅持不懈,老頭嘆了口氣:“別喊了,他們聽不到的。”譚文彬終於不再喊了,疑惑道:“你是誰?”

 “你睡的是我家,你問我是誰?”

 “你家?”譚文彬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問道,“你是陰萌的爺爺?”“對,是我。”

 “你陰魂不散啊?”

 “什麼叫陰魂不散,我又沒死。”“沒死?”

 “廢話,我要是死了,做鬼纏著我孫女幹啥,壞她運勢?我腦子又沒進水。”“那你這.”

 老頭指了指身後的那口棺材:“喏,我就睡這張床。”

 外屋也就是店鋪那裡有兩口棺材,內屋裡有三口,譚文彬先前想當然地認為這三口都是空的,沒料到其中一口居然有人躺著。

 “那你這是什麼東西?不是鬼,我剛剛怎麼碰不著你?”“我就奇了怪了,愣娃子,你不是行裡的麼?”

 “什麼行裡的?”

 “撈屍這行的。”

 譚文彬挺起胸膛,堅定道:“那當然!”“那你不曉得你自個兒現在是在走陰喲?”

 “走陰?”譚文彬摸了摸自己的身子,“這就叫走陰麼?”

 “我出來時,本不想搭理你的,誰曉得你一直在那兒蹦啊蹦的,我就拉了你一把,沒想到你還叫起來了。”“那我朋友他們呢?”

 “走陰時,是瞧不見活人的,所以你剛剛怎麼喊都沒用。”“不會的..”

 “不會什麼?”

 “額,沒什麼,沒什麼,不是,白天沒見你出來,你晚上走陰出來幹嘛?”

 “我倒是想白天能出來,我這身子骨不行了。”老頭指了指自己腦袋,“腦梗,癱了。”“所以你就天天晚上走陰出來活動?”

 “放你娘個屁,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誰家走陰能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頻繁?”“不是麼?”

 譚文彬舉起手,打了個響指。“啪!”

 他一直覺得小遠打個響指就閉眼走陰的動作,很有範兒。“今兒個鬼節,晚上得起來做買賣哩。”

 “這麼晚了,做個鬼的買賣。”“可不就是。”

 譚文彬:“.”

 “不跟你扯了,我得開店門了。”

 老頭穿過簾子,走入前屋店鋪,隨即,他愣住了,因為他看見站在前屋裡的男孩。男孩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老頭詫異道:“我還沒開鋪門呢,你是怎麼進來的?”李追遠沒回答。

 老頭一摸腦袋:“不對,你沒穿袍子,我曉得了,你是和那個愣娃子一起的?”李追遠點點頭。

 譚文彬這會兒也從裡屋跑了過來,看見李追遠,馬上興奮地揮舞手臂:“小遠哥,我走陰了,我走陰了!”這興奮勁,像是個孩子發現自己剛學會了騎自行車。

 老頭摸了摸下巴,看著男孩,說道:“原來,你才是正經貨。”“啥意思?”譚文彬好奇地問道。

 老頭指了指男孩:“我先前都不知道他站在這裡,證明他很結實。”“結實?”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你是蝦米。”“你是大魚?”

 老頭又瞥了一眼男孩,淡淡道:“小魚。”

 李追遠早就察覺到屋內的“動靜”,他也早就走陰了,先前屋內的對

話他也聽到了,知道了老頭是陰萌爺爺的身份,卻也沒因此放下戒備。

 但現在,他算是確認對方是“無害”的了,因為對方示弱了。

 其實,剛剛這段時間以來,男孩腦子裡一直糾結的是:自己該不該撲上去咬他?沒辦法,他是真的不知道走陰狀態下該如何打架。

 上次在路霸村裡面對那個紅衣小女孩,也是用的粉末驅散的她。自己目前所翻閱的魏正道的書裡,也沒有詳細講走陰的。

 這應該是一個基礎科目,基礎到魏正道都懶得提,可偏偏李追遠就是不會。這就像是他會做高階運算,卻“不會”加減乘除。

 用是能用,因為他雖然不懂“加減乘除”是什麼意思,卻把基礎算數的答案背了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動輒透支流鼻血,固然有年齡還小身體未發育好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的運算起手式就是海量。“遠哥兒是吧?”

 老頭對李追遠確實是另一種態度,稱呼後頭還加了句客氣詞,不像叫譚文彬就是愣娃子。“嗯。”李追遠應了一聲,“你好。”

 “陰福海,插坐豐都碼頭,不知遠哥兒坐哪座碼頭還是拜哪家龍王?”說著,老頭還做出了一套江面上的手勢。

 不是每個行業都會誕生黑話和手勢,這種互撂身份的形式,本就是為了消弭矛盾、避免衝突。另一個大眾耳熟能詳喜歡擺這架勢的,就是土匪。

 碼頭的意思是地頭蛇,插坐指的是這碼頭他也只是一份子,不是他拿大。龍王指的是江面上的大家。

 李追遠鮮少接觸正兒八經的同行,這些訊息也是靠字面意思分析出來的。但他不知道怎麼回,自家太爺那是什麼位置?

 南通滾河碼頭插坐?

 可事實上,自家太爺住的地兒,離市區裡的河還遠得很,最重要的是,也沒人教過他本地手勢怎麼做,總不能依葫蘆畫瓢還回去吧?

 還是怪太爺太不靠譜了,弄得自己這個曾孫出門連家門都不懂怎麼報。

 相較而言,李追遠覺得潤生家的山大爺可能懂一些這個,但山大爺從不對太爺行這套,可能他壓根就沒把李三江當真正的同行。

 李追遠會的,只有秦柳兩家的內門禮,但行這個,不是太合適。但是,見男孩沒回禮,老頭是生氣了,語氣也重了些:

 “既是瞧不上我這豐都碼頭插坐的,怎又住我家裡?”李追遠無奈,只得回了一套柳氏內門禮。

 回這套禮,就不用再說話報家門了。

 很顯然,老頭是識貨的,見到這套回禮的瞬間,老頭整個人都變透明瞭。這是被嚇得,差點結束走陰狀態。

 估摸著,連棺材裡躺著的身體,再腦梗癱了,也抽搐了兩下。

 許久,老頭才鎮定下來,這次說話時不僅先前怒意消散一空,反而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情:“柳家人登門,貴客、稀客,真好啊,多少年了,柳家又有人走江了。”

 老頭臉上的討好中,不見諂媚。

 李追遠問道:“你知道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