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阿璃,來,幫我選一口箱子。”
這次,李追遠不再執著於把第一個箱子全部清乾淨。
阿璃走到中間的那口箱子前。
“這口麼?”
李追遠示意阿璃拿著手電筒,然後自己用力把箱子蓋打開。
“阿璃,你幫我照一下。”
李追遠開始在裡面找書,這口箱子裡的書都是厚厚的大套,和自己第一次看的《江湖志怪錄》很像,都是至少20捲起步的,而且規整得很好。
但普遍都是基礎類、概念類的,嗯,最多的是養生類。
李追遠甚至還看見了一本《太玄雙修經》。
抽出一卷翻了幾頁,有圖有文字,各種動作姿勢。
在阿璃按照以往習慣把頭靠過來一起看書前,李追遠趕緊把書閉合。
他皺起眉,這些並不是自己想要找的書,雖然他承認這些書未來很有用,可現在就是雞肋。
李追遠把身子探入箱子,打算把最底下壓的那兩套掏出來,費了好大功夫,流了不少汗,終於取了出來。
要是這兩本還是養生類的,那這口箱子就可以永遠吃灰了。
目光投向書封面,李追遠馬上來了精神。
《正道伏魔錄上》!
雖然這書名聽起來,有點像是如今大陸正流行的港臺武俠小說,
但總比先前翻到的那些養生經要好太多了,而且給人以極強期待感。
只是,怎麼只是“上”?
李追遠看向拿出的另一套,封面上寫著的是《正道伏魔錄下》。
所以,這兩套,加起來一百多卷,其實是一本書?可是,為什麼要分上下呢?
箱子裡的書,基本都是手抄版的,又不是出版物,想著上冊銷量好再出下冊。
李追遠分別從上下兩套裡,抽出第一卷。
快速翻頁掃了一下內容格式,圖文詳細,裡面還畫出了各種環境下的各種死倒,還看見了用以對付死倒的東西。
只是,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懷著這樣的心情,李追遠拿出“下”的第一卷,翻開快速掃頁,依舊是圖文詳細,但每個圖文裡都畫著氣泡,表示是在水裡,而且道具使用變少了,更多的是和死倒的近身搏鬥。
所以,上冊講的是岸上環境以及用各種道具對付死倒的方法;下冊講的是水下環境對付死倒的方法。
不過,這兩者應該不算完全衝突,不是說岸上的方法水下就全都不能用。
作者這麼分,應該是為了記述時方便,不能死搬硬套。
可是這舒服的字體以及這熟悉的配圖畫風……李追遠馬上把下冊的最後一卷抽出來,翻到最後一頁,
果然,在最後一行寫著:
“——魏正道著。”
看著這個名字,李追遠感到很是親切。
《江湖志怪錄》算是他的啟蒙讀物了,但他真沒料到,魏正道居然還寫有後作。
前者是概念定義,那麼眼前這上下兩冊,就是公式了。
李追遠很喜歡這種嚴謹有序的感覺。
環視四周這十幾口箱子,這裡頭,是否還有魏正道的書?
李追遠心裡升騰出一個念頭,如果這個人真的從入門科普讀物寫起,一層層寫高……那麼,《江湖志怪錄》裡每一篇結尾死倒“為正道所滅”,會不會就不是單純的作者自娛?
而是真的……魏正道所滅。
之前,李追遠只覺得這個作者很有趣,也覺得這個念頭很荒謬,畢竟一個人一輩子,哪能去那麼多地方見那麼多死倒還滅了那麼多。
但在昨晚,親眼目睹了秦叔的風格後,他意識到,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太爺一直不相信自己在大學裡上課一樣,人確實很容易在自己的陌生領域犯經驗主義錯誤。
“我要是把你寫的書全看完了,那你算不算是我的老師?”
那以後自己要是寫日記的話,下面該怎麼寫?
某某死倒,
為正道傳承者所滅?
……
柳玉梅正吃著點心品著茶,然後看見李追遠抱著一摞書走上樓梯,後頭跟著的是自己孫女,她也抱著一摞書。
倆孩子把書抱上二樓,放進了臥室,然後重新跑下樓,又從地下室各自抱著一摞書上去,往返了好多趟。
柳玉梅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唉,這可是自己從小呵護養大的寶貝孫女。
不過,這樣也挺好,只要不讓她繼續坐在屋內門檻後發呆,男孩就算扛著鋤頭帶她去下地種田,柳玉梅都不會阻止。
搬完了書,李追遠先拿出毛巾,打溼搓洗了一下,先幫阿璃擦臉擦手,然後折了一下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汗。
隨後,李追遠拿出三罐健力寶,給阿璃開一罐收藏一罐。
接下來,男孩女孩一起坐在露臺,邊吹著傍晚的風邊喝著飲料。
女孩的髮絲不時被風吹起,掃在自己臉上,癢癢的。
男孩偶爾撇過頭,看向女孩的側臉,她坐在西側,正好與暖橘色的夕陽同框。
“回來嘍!”
潤生推著車,太爺坐車上,懷裡還抱著一個黃色紙板箱。
“小遠侯,太爺給你把電視買回來嘍!”
“來了,太爺。”
李追遠跑下了樓,迎了上去,表現出很高興激動的樣子。
拆箱,插電源,豎起頂部的兩根天線,旋轉頻道,收看到了央視臺和南通地方臺以及縣臺。
縣臺正播放著一部瓊瑤新劇,此時的地方小電視臺只要能搞到片源就會放什麼,也不在乎什麼版權問題,反正看的都是本地人,輻射範圍不大。
“咋樣,小遠侯,還挺清楚的吧?”李三江摸了摸電視機頭,向李追遠炫耀著。
“嗯,清楚呢。”
“太爺我啊,可是買的最新款,好了,潤生侯,把電視機抬小遠侯房裡去。”
“不用了,太爺,就放一樓吧,這樣大家都能看。”
“那哪行,就是給你買的,咋能不放你房裡。”
“那樣的話我會沉迷看電視,影響學習的。”
“哦,那行吧,就放一樓。”
“好嘞!”
潤生很高興地把電視搬進去,他每晚都在一樓桌子上打鋪睡,這意味著自己可以整晚看電視。
劉姨這會兒說道:“該吃晚飯了。”
四組小飯桌已被擺好,潤生手裡攥著一根大香,旁邊還擺著一捆小香,像極了大蔥和小蔥。
自打那天被小遠提醒打開了新世界大門後,他就再也離不開這種吃法,只是每次吃香之前,他都得先將香點燃,然後從另一頭開始啃。
李三江抿了口酒,對和柳玉梅劉婷坐一起吃飯的秦叔喊道:
“力侯啊,後天史家村老趙家辦喪事,我回來路上遇到了,人跟我訂了十六套席用,你明天下午把桌椅碗碟這些的給他送過去。
哦,還有,婷侯啊,你再清點清點,家裡存貨夠不夠一批的,不夠的話你抓緊時間補一補,後天讓力侯辦事時送去老趙家。”
劉姨點頭道:“紙紮我會補好的,來得及,不過阿力他……”
“力侯咋了?”
秦力起身離桌,走到李三江面前,說道:“三江叔,我老家大伯病了,怕是要不行了,他膝下沒子女,我得回老家照料他。”
“那力侯你啥時候回來?”
“這就不知道了,至少,得把老人送走吧。”
“那就要走挺長時間了啊。”李三江用筷尾撓了撓後腦勺,“就你一個回去麼,婷侯哩?”
“三江叔,就我一個回去,阿婷和我媽以及阿璃,還繼續在這裡。”
“成吧,那你去吧。”
“三江叔,你不用等我回來,家裡事多,需要個壯勞力,你還是再僱個人吧。”
“沒事,沒事,不用僱。”李三江指了指坐角落裡啃香扒飯吃得滿臉米粒的潤生,“有潤生呢!”
“嗯,有我呢,沒事!”潤生不僅沒推辭,反而很主動地用力點頭。
“你放心,大爺我也不讓你白乾,給你開工錢。”
“大爺,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在你這兒住著有肉吃有香嚼現在還有電視看,給你幹活是應該的。”
“放你孃的屁,老子差你這點工錢?要是讓你爺知道你在我這裡真就打白工,他不得嘔死?
再說了,你在我這兒拿點工錢存著,過陣子回去給你爺再買點米麵糧油啥的,別讓那老東西真餓死。”
“我爺那裡有錢哩,上次在牛家那裡掙了不老少,我又不在,他一個人夠吃喝挺久的了。”
“呵。”李三江不屑地冷哼一聲,“那老東西一輩子沒賭運,卻還喜歡耍牌,那筆錢還不曉得能在他兜裡捂多久。”
隨即,李三江又看向秦力:“阿力啊,你啥時候走啊?”
“明早就走了,去車站。”
“這麼快?東西準備好了麼?”
“阿婷都幫我收拾好了,也沒多少東西,帶幾件衣服回去就是了。”
李三江伸手進兜裡,把錢取出,遞給秦力:
“喏,大頭都買電視了,這是剩下的錢,你回老家說不得還得給你那大伯看病,這錢你先帶著。對了,別忘了買點南通特產帶回老家,像西亭脆餅白蒲茶幹這些的。”
“三江叔,你的錢我可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李三江面色一肅:“臭小子,叫你拿你就拿著!”
“真不行的,我不能再拿你的錢了,你看我一家老小不都在你這兒吃喝麼,你也給了工錢。”
“你那點工錢也是叔我佔了便宜的,給你就拿著,不拿叔就要生氣了。”
柳玉梅這時開口道:“拿著吧,記得你三江叔的好。”
秦力這才接下了錢,對李三江鄭重鞠了一躬。
李追遠默默低頭吃著飯,他才不信秦叔回老家伺候大伯的話,他是去過東屋拜過靈堂牌位的,這分明就是全家,不,是全族都沒了的架勢。
秦叔走,只能是因為昨晚的事。
李追遠能察覺到,他們住在太爺這裡,一直在極力避免著某種忌諱,秦叔的離開,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吧。
唉,這扶一次醬油瓶的成本,可真大。
偷偷看向柳玉梅,發現柳玉梅也正好向自己投來目光,二人短暫對視。
柳玉梅眼裡意味深長,嘴角含笑。
李追遠知道,這是無聲的警告。
自己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遇到棘手的事就回來求秦家人了,求一個就得走一個,這撣子還真沒幾根毛夠自己薅的了。
晚飯後,潤生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視機,調起了臺。
李三江也沒去二樓躺著聽說書,也在這裡坐著,抽著煙。
很快,電視機裡傳出激昂的旋律,是縣臺,正在播放《力霸王雷歐》。
潤生坐了回來,手裡抓起幾根香,拿火柴點燃,一邊認真看一邊啃著,像是在吃著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