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向北
“木之大小,在其牽扯諸緣之大小,伐木則斷諸因緣而已,治國亦如是。”
“殿下既憂僧尼日眾,田土日少,則當思何以百姓求為僧尼?何以田土入於寺舍?”
“殿下若不省此二問,則危殿下之國之病尤在,今雖強使僧尼為民,田土入官,明日即無寺舍,百姓亦有他法為之。”
法朗的話可謂是說得相當露骨了。
他的意思是,寺院隱蔽人口、侵佔土地的問題,反映的其實是國家得了病症,一定是國家的運行和制度上出了問題。
不去國家的病源本身上找原因,而直接對國家發病的表徵動手腳,恐怕會導致症狀的轉移,進而帶來更不利於國家的後果。
法朗再道。
“今日國家之病,人所共見,朝廷、貴人征斂無度,四方動亂不息,而又時有疫病災荒。民無安定,則其心自然漂泊無依。”
“百姓苦極,自然求於佛法,佛法乃藥,譬如飲鴆止渴,雖解民渴,難活民命。”
“能活萬民之命者,即真天子也。”
“唯望殿下思之。”
緩緩飲著盞中茶水,法朗不再言語。
陳伯宗亦飲著茶水,那盞中清微的苦澀滋味,提醒著他,要學周武帝滅佛抑佛,沒那麼容易,更可能的現實是,那殿堂之中的泥佛可滅,而百姓心中的神佛難滅。
便不拜佛,亦拜其他。
他覺得自己要被法朗說服了,或許只需要將這個國家治理得更好,寺舍的危害,便可靠一二道限制僧道規模的詔令控制住了罷?
“伯宗謝大師賜教。”
陳伯宗起身稱謝。
他,退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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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三年六月。
興皇寺住持法朗,連都下寺舍數十所,請歸其餘田五百頃入官。
陳帝大悅,為興皇寺敕書大興皇寺匾額,並以其地班給都中無地之軍士,於是都內軍士雀躍,頗有效死之意。
南朝佛論,亦由此成實日衰,而三論日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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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三年七月。
萬里海波之外。
耽羅國。
島北港灣,陳軍營舍。
半月前平遼校尉周羅睺方到達此地之時,其土人望見陳國水軍樓船高大,兵甲鮮明,甚為驚怖,爾後其土王聞訊更是立時便滑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