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有你在,便不覺得疼了

顧晏廷嘴裡發出模糊的囈語,緊接著從昏睡中驚醒。

周遭是一團模糊的白,漸漸清晰起來,一雙盈滿水光的靈動眸子映入他的眼底。

那晶瑩的淚水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點點微光,猶如鑲嵌在夜空中的萬千星辰。

朦朧而絕美,讓人感到不真實。

他輕聲呢喃:“迢迢隔夢澤,杳杳碎星河。”

那破碎的音節在寂靜的房間裡幽幽飄蕩。

羅詩杳深深看著他,再也挪不開視線。

這一瞬的對視,好像隔著一個時間長河。

那些被錯過的時光、隱藏的愛意、默默的付出,都在這目光交匯的剎那清晰浮現。

她想笑,又想哭,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

淚水,越發肆意地在臉頰流淌,滴落在他的枕邊,暈溼了一片。

顧晏廷的眼眸中還殘留著幾分混沌與迷茫。

他條件反射地伸出手,緩緩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杳杳。”

“我在。”羅詩杳輕聲回應。

真實的觸感,顫抖的聲音,讓顧晏廷發覺眼前這一切並非是幻覺。

他仔細端詳起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明明在哭,哭得傷心欲絕,可在眼底深處,卻有隱隱的笑意。

顧晏廷的眸光逐漸清明,眼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疑惑與驚喜:“羅……姑娘,你怎麼來了?”

“長亭已經將一切都告訴我了,你這人……怎麼就那麼傻呢?”羅詩杳的話語裡帶著幾分嗔怪。

可這嗔怪中又飽含著無盡的疼惜。

“嗯,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將我這個主子的話當耳旁風了。”顧晏廷嘴角輕輕上揚,無奈地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有什麼傻的。”

他的聲音雖還有些虛弱,但語氣卻堅定無比。

彷彿在他心中,為她所做的一切,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都是理所應當的。

羅詩杳心中酸澀,咬著唇道:“你獨自承受了這麼多,卻從不與我言說。你可知,當我知曉這一切時,心裡有多痛。”

顧晏廷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緊緊鎖住她,眼中的深情似要將她淹沒:“我不想讓你有負擔,只要你安好,我便心滿意足。”

羅詩杳說不出話來,只反握住他的手,輕輕用力。

她的身體仍舊顫抖,思緒難平,半晌後,才出聲問他:“還疼嗎?”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愚蠢。

那可是斷骨之痛,豈有不疼的道理。

羅詩杳的目光掃過他的額頭,只見那上面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

心裡又是一陣難受,他恨自己不能為他分擔絲毫痛苦,還這樣乾巴巴地問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有你在,便不覺得疼了。”顧晏廷的聲音沙啞而乾澀,雖然他真的很疼,可嘴角卻壓不住地往上揚。

那感覺彷彿只要她在身邊,世間所有的痛苦都能化作烏有。

說完,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正要繼續說話,卻被羅詩杳制止:“你剛醒來,不要說太多話,先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倒杯水潤潤喉。”

羅詩杳的眼神裡滿是關切,示意他放手。

“不要,我還有好多話沒同你說呢。”顧晏廷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道:“靈雲寺那一夜,你為何要朝我索要錢財?”

顧晏廷之前,認為她貪財拜金,在心中將她勾勒出了一個市井女子的形象。

可後來,他從影璃處得知她南下途中的種種善舉。

路上,但凡遇到那些日子過不下去貧苦百姓,她都會慷慨解囊,從不吝嗇自己的錢財。

那一份份慷慨,並非是作秀或是一時興起,而是源自她內心深處的善良與悲憫。

在她眼中,錢財似乎只是身外之物,而非俘虜人心靈的枷鎖。

顧晏廷又想到盧神醫的藥堂,那裡門庭若市,前來求醫問藥的患者絡繹不絕。

固然,盧神醫那妙手回春的醫術是吸引眾人的金字招牌,可若沒有背後雄厚的資金支持,又怎能維持那免費贈藥的善舉?

而她,默默為藥堂貼補了大量錢財,不求回報,不圖名利。

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他曾經對她的認知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靈雲寺中索要錢財的她,讓他始終無法釋懷。

羅詩杳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先是微微一怔,像是被觸及到了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待反應過來時,苦笑道:“其實,那不過是個誤會。”

“當時,我想當然地認為你是金臺書院的學子,而來靈雲寺,則是為了祈願科舉。”

“我深知三年一次的秋闈關乎一個學子一生的前程與命運……為了不讓你有心理負擔而影響到接下來的大考,才故意那麼說的……”

原來如此……顧晏廷聽了,心中那糾結許久的疑團終於解開,頓感渾身舒暢無比。

可思緒一轉,又想起另一段過往,不禁開口問道:“……你之前對我避之不及,可在得知我皇子的身份後,卻為何陡然轉變態度……”

那天,女子滿臉堆笑,急切又殷勤地巴巴湊上來,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激動與討好的神態還刻在他的記憶深處。

曾經,他以為她就是個見錢眼開、愛慕虛榮的女人,然而後來知曉的越多,越明白她不是那樣的女人。

可他不明白當時的她,為什麼是那樣一副模樣。

此刻,顧晏廷急切地想要從她口中探尋出真正的緣由。

羅詩杳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恍然大悟道:“哦,那天呀!”

“得知你就是咱們大盛位高權重的王爺,我心裡其實挺高興,想求你幫一點點小忙。”

“既求人幫忙,那還不得滿面討好的笑容巴巴地主動湊上去,難道還要拉著一張臭臉等別人主動來幫自己?”

羅詩杳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就因為這一點點誤會,竟耿耿於懷了這麼多年。

旋即,她想到即便如此,可他還是對她一往情深,無怨無悔。

羅詩杳只覺鼻子一酸,那股想哭的衝動如洶湧潮水般襲來,難以抑制。

她哽咽道:“見錢眼開,愛慕虛榮,連女子最起碼的清白也沒有,你救我出火場的時候,更是親眼目睹了我臉部的可怕疤痕。”

“我是那樣的一個人,可你卻依舊喜歡我……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有什麼好值得你喜歡的?”

羅詩杳越說越激動,哭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