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審
夜深,更鼓重。
方寧換了身夜行衣,錯開巡邏的周家下人,悄無聲息地進入周家書房。方寧站在屋內環視,首先被一幅畫吸引。 她湊近細看,心下生疑。周家的字畫向來是真作,動輒千兩,此畫一看就是劣質仿品,卻能掛在如此顯眼的位置?她腦中閃過一念,抬手將畫作取下,敲了敲畫後的牆壁,果然傳來一陣空響。她立即拿出藏在身上的細長小針,找準鎖芯,兩三下打開鎖。 暗門內空間略大,只有一個黃花梨木的盒子突兀的煩放在裡面。方寧取出盒子打開,在裡面翻到一沓賬本、書信,上面的印章圖案讓方寧一怔,戰馬下有一蒼勁馬字,與尋常書法不同,最後一筆彎鉤,橫穿整個字體,透出一副行筆之人壯闊驕恣之感。 她在柳蕭疏與馬榮的臥室中見過,那是馬榮親筆!這枚圖章,亦與容悅坊暗室撿到的扳指圖文一樣。 一切都有了蹤跡,原來那日她聽到容葉與男子對話之人,就是馬榮。 方寧趕忙翻閱書信、賬本,發現裡面記錄的全是買賣善堂孩子、徐家村村民的往來憑據,以及價格。 方寧立刻聯想到第一次見周耀從天字號出來身上的傷,布莊老闆說周耀死前說的馬字,對馬榮的懷疑劇增。 周耀可是馬榮所殺?明明暗格中馬榮還與容葉說周耀仍有用處?是分贓不均?方寧決定再去善堂。 善堂並沒有因為周耀的死而疏於打理,還是老樣子。方寧一不做二不休,先燒了這吃人不吐骨的地方,製造混亂,救出孩子。 很快,善堂的火光由西南方向率先燃了起來,熊熊燎原之勢,惹得善堂中所有人都奔走救火。 “快來人啊,走水了——”管事的大驚失色從房內奔跑出來,見人就喊。 一群打手瞬間亂了,有拿桶的,有跑到水井打水的。 方寧露出一抹狡笑,趁亂鑽入屋內,“孩子們,快跟我走。” 和她想象的不同,屋內孩子嚇得蜷縮在一角,年齡小的孩子嚇得頭也不敢抬,只有大一些的才敢看她一眼。 “是姐姐?”那日街上向方寧尋救的女孩一眼認出了她。方寧緊緊抓住女孩的手,“是我,我來救你們出去。” “如何出去?正門在最顯眼的位置,就算管事都趕去救火,還是會有人發現的。”女孩聲音都顫抖了。 方寧臉上露出自信的笑意,背一個羸弱的小孩,給他們口鼻蓋上溼巾,小心道:“走側門,我給他們安排的救火路線,哪能只有一個地方。” 她來之前,就用熱油澆灌了善堂每個部分,如今應該剛好燒到離側門最遠的角落。 等孩子們悉數逃出,方寧將他們安頓在一家客棧,溫了壺熱茶,詢問之下,女孩將膳堂做的腌臢事全盤托出。 “我們在善堂過的根本不是外界所說的日子。日日辛作,晚上也不能休息。每日只有一個時辰可以用來睡覺,等我們大一點,他們還要把我們賣了,比我大的好幾個姐姐都被賣到外地的窯子裡,那些哥哥也不知是賣到什麼地方做苦力了。那些管事一人掌管一個地方的人牙子買賣。我只見過下巴長了一個大痦子的,就是他把那些姐姐賣到外地窯子裡的。”女孩講這些事情的時候,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方寧看著孩子們,心裡只覺酸楚,安慰道:“姐姐一定會將壞人繩之以法。” 方寧根據孩子們的口供,一一記下來善堂管事的特徵,重回善堂。 大火將管事住的房子燒了個精光,只剩下黑漆漆的廢墟。所有人都疲憊不堪,管事的幾輛馬車往城外的客棧走。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方寧尋了間管事的屋子直直走了進去,還沒等那人反應,飛身上前,兩記刀手便打暈了出逃的幾個管事。如法炮製,她將所有人都一一敲暈過去,五花大綁,擇了其中一個管事,在昏暗的臥室裡,將含冰的涼水從頭頂灌下,“該醒醒了。” 冰水凍得躺在地上的管事身子一哆嗦,兩眼猛地一睜。 “你是誰,這是要幹什麼?”管事的掙扎著扭動著手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加深了他的恐懼和不安。 可沒等他再說一句話,一柄泛著白光的短刀便抵上了他的咽喉。 “看來這是醒了,”方寧冷笑道看著眼前這個被嚇得像只鵪鶉似的男人,“這善堂的腌臢事,其餘幾個管事的已經招了,算來算去,都說是你這個掌管南邊的管事責任最大,如今我問你,可是如此?” “俠士明鑑啊!”地上的男人聽聞此話,不顧身上的繩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她磕頭。“這善堂的管事,從來只聽周家的號令,我也只是被逼做事罷了。小的下有幼子,上有老母,還望俠士刀下留情啊!”
方寧佯裝不知,手上抽回刀身:“你是說,這些事都是周家的使喚你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