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非也（上）
玄瀾在酒樓得到李家遭難的消息時，已是次日中午。待他前往李家時，夕陽早已透過西山的輪廓，天空被染成一片金紅。他站在清水城的城門前，抬頭望著那逐漸暗淡的天空，心中掀起陣陣波瀾。往日裡那如同盤踞山巒的巨龍般氣勢磅礴的李家，居然一夜之間化為烏有，這無疑是整個清水城的一場鉅變。
玄瀾緩緩地走在青石小道上，耳畔只剩下他自己的腳步聲。夕陽的餘暉灑落在路旁的樹影中，勾勒出一片蒼涼的金紅。他的步伐穩重而遲緩，每一步似乎都承載著一絲沉重的疑慮與不安。望著眼前那久負盛名的李家府邸，玄瀾的眼神漸漸冷峻了下來。
李家大門緊閉，平日裡那象徵著權勢和威嚴的高大門扉，如今顯得異常冷清。門上的朱漆已然剝落，露出暗淡的木質紋理，尤為顯眼的是，“李”字的橫貫一刀，深深割裂了這塊厚重的門板，彷彿象徵著李家的氣運已被一刀兩斷。四周寂靜無聲，往日裡巡邏的護衛蹤影全無，只剩一片森冷的空曠。
玄瀾的眉頭微微皺起，直覺告訴他此地必定發生了極其慘烈的變故。他邁步靠近那扇斑駁的大門，指尖輕輕一推，木門緩緩地向內開啟，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聲，彷彿一聲古老而疲憊的嘆息。門內漆黑一片，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刺激得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踏入院中，目光環顧四周，不由得皺緊眉頭。往日的李家府邸曾是清水城內的一道風景，青磚白牆，庭院整潔，松柏長青。可眼前所見卻彷彿變成了一片廢墟。青磚上的裂痕宛如蛛網般擴散，白牆上佈滿了刀砍斧劈的痕跡，牆角堆積的灰塵早已掩蓋了曾經的光輝。
幾株挺立多年的松樹如今葉色枯黃，枝幹歪斜，彷彿在哀鳴失去的時光。樹下的地面凌亂地散落著破碎的兵刃與殘缺的鎧甲，原本精緻的護具如今已經破爛不堪。那些兵器上依稀可以見到一絲不久前的激烈戰鬥痕跡，有的劍刃甚至崩裂了缺口，顯然是經過生死之戰的遺物。
玄瀾俯身拾起一件殘破的護甲，指尖觸到那冰冷的金屬，他似乎能感受到李家眾人最後一刻的絕望與奮力抵抗。他握著那件護甲，手微微一緊，眼神中的疑慮逐漸被寒意替代。
一陣風忽然從庭院深處吹來，捲起滿地的枯葉，帶來一種冷冽的刺骨寒意。就在這寂靜無聲中，玄瀾聽到了一絲微弱的響動。他目光微微一凝，循聲望去，只見牆角的陰影中，緩緩顯現出一抹瘦削的身影。那是一個李家老僕，頭髮花白，身形瘦削，滿臉疲憊與恐懼，雙眼無神地凝視著前方，似乎對他周圍的環境已經麻木。
玄瀾走近，單膝跪下，將手輕輕搭在老僕的肩膀上，目光柔和下來，語氣低沉而關切：“發生了什麼？是誰對李家下手？”
老僕渾濁的眼神似乎有片刻的聚焦，嘴唇微微顫動，喉嚨裡發出模糊的聲音：“黑……影……少年……他……他帶來了死亡……”說罷，他的目光飄向廳堂深處的牆壁，那裡懸掛著一幅壁畫。
玄瀾順著老僕的視線望去，便看見那幅波濤洶湧的大海圖。畫中，怒濤如山，巨浪奔湧，隱隱映照出一個持刀而立的黑色人影，背對天地，刀鋒直指前方。那人影似乎帶著某種不可抗拒的威壓，甚至隔著畫布都能讓人感受到深不可測的寒意。
老僕的手緩緩抬起，指尖微微顫抖，終究停在了壁畫下方，眼神中滿是怨恨與不甘，氣息微弱地吐出幾個字：“……他……還在這裡……”
說完，老僕的手無力地垂下，目光暗淡，化作一具冰冷的屍體。玄瀾站起身，目光沉靜卻鋒芒畢露，冷冷地注視著那幅壁畫背後的密室入口，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殺意。
玄瀾站在那幅壁畫前，目光逐漸深邃。他伸出手，手指在壁畫的一角輕輕一按，忽然感到畫後的石牆微微一震，一道暗門悄然打開，露出一道黑暗的石梯向下延伸。那是一條幽深的地下通道，通道內潮溼陰冷，混雜著泥土和血腥氣的氣味，彷彿是一條被遺忘在時間中的隧道，將人帶入深淵一般。
玄瀾提氣屏息，步步小心地順著石梯向下走去，四周一片黑暗，唯有石壁上鑲嵌的幾隻長明燈微弱地搖曳著冷青色的光芒。走了許久，終於到了通道盡頭，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座寬敞的地下石廳。石廳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石
桌，上面佈滿了厚厚的塵埃，似乎很久無人問津，但石桌之上，卻赫然擺放著一枚古老的玉璽和幾份泛黃的卷軸。
玄瀾目光掠過玉璽，心中微微一動。這是李家世代相傳的“蒼龍印”，象徵著李家在清水城的無上權威，只有李家家主有資格觸碰。
他伸手輕輕觸碰那枚玉璽，冰冷的觸感令他指尖微微一顫，忽然感覺手中的玉璽似乎傳來一股奇異的震動。玄瀾略一凝神，眉頭微蹙，心中隱約覺得這枚玉璽暗藏玄機。然而就在此時，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冷厲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李家的密室！”
聲音從暗處傳來，帶著幾分殺氣，猶如潛伏已久的野獸。玄瀾迅速側身避開，只見一道人影從石柱背後現身，手中握著一柄修長的黑色利刃，刀鋒之上泛著冰冷的寒光。那人一身黑衣，面容被陰影掩蓋，僅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玄瀾不放。
玄瀾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來，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淡淡地開口道：“我是來查探真相的。你既在此地，想必知道李家遭遇的原因，不妨說明。”
黑衣人冷哼一聲，眼中透出一絲不屑：“真相？你這種無關之人，怎配知曉？”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向前閃動，手中的利刃劃破空氣，直刺玄瀾的咽喉。
玄瀾不慌不忙，身影一晃，輕輕避開這一擊，手腕一翻，指尖凝聚內勁，直逼黑衣人的腕部。黑衣人顯然並非泛泛之輩，瞬間察覺到玄瀾的來意，猛然後退，雙腳一跺，借力躍至石廳的另一端，冷冷地盯著玄瀾，目光中透出幾分忌憚。
“看樣子，你也不簡單。”黑衣人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他並未再次出手，反而站在遠處，似在暗暗評估玄瀾的實力。
玄瀾微微一笑，語氣依舊冷靜從容：“你我本無仇怨，若你願意告知真相，今日我不會難為你。”
黑衣人沉默片刻，忽然發出一聲輕笑，眼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李家覆滅的秘密……你以為憑你，能承受得了？”
玄瀾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黑衣人，目光深邃而堅定，絲毫不退讓。
忽然間，玄瀾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波動，宛如暗流般在石廳內悄然湧動。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迅速環顧四周，只見那枚“蒼龍印”上方竟泛起一層淡淡的藍光，彷彿在回應什麼力量的召喚一般。
黑衣人也注意到了這一異象，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之色：“這……難道是……？”
玄瀾眼神一動，迅速上前一步，將手掌覆蓋在“蒼龍印”之上，閉目凝神。剎那間，一股浩瀚的力量如潮水般湧入他的意識中，那力量古老而冰冷，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壓迫感，彷彿來自遙遠的神秘領域。玄瀾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幅古老的畫面——在茫茫雲海之中，一條蒼龍騰空而起，巨大的身軀穿梭於雲霧之間，俯視著大地。
突然間，巨龍望向玄瀾，猛地衝過來將他一口吞下！現實裡的玄瀾在黑衣人面前突然消失！
黑衣人愣在原地，眼見玄瀾忽然在自己眼前憑空消失，心中一陣駭然。他本能地向前一步，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但面前卻什麼也沒有，唯有那枚蒼龍印在石桌上散發出微微的藍光，逐漸暗淡下去。黑衣人額頭冷汗涔涔，眼神中透出一抹不可思議的恐懼。
“他……他竟然被蒼龍印吞噬了！”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蒼龍印是李家世代守護的秘寶，無人知曉它真正的力量究竟為何。他本以為蒼龍印只是象徵著權力的信物，卻從未想過，它竟然可以讓人直接消失於現實。
玄瀾身處的意識世界中，四周瀰漫著茫茫的霧氣，冰冷而厚重，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剛才那巨龍兇猛地將他吞入腹中，意識頃刻間陷入一片黑暗。過了許久，他才漸漸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蒼茫無邊的古老大地之上。
這片大地似乎遠離世間，無論他往哪個方向望去，都看不到盡頭。天空是昏暗的，透出一種詭異的蒼藍色光芒，宛如黃昏前的沉寂。遠處，一座座破舊的石柱若隱若現，矗立在大地上，像是沉寂千年的古老遺蹟。
玄瀾深吸一口氣，感到周圍的空氣格外沉重，似乎每一次呼吸都牽動他體內的力量。他努力平復心緒，開始緩步向前走
去，腳步踏在大地上，竟能感受到地下傳來若有若無的震顫，彷彿這片大地本身也有生命一般。
就在他步入那片石柱之間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道深沉的聲音，聲音蒼老而渾厚，彷彿跨越了無數歲月：“闖入者，你可知此地為何地？”
玄瀾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只見前方石柱的陰影中，緩緩顯現出一道人影。那人身形高大，渾身披著破舊的長袍，面容模糊不清，周身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壓，宛如天地間的主宰。
玄瀾抱拳一揖，沉聲道：“在下玄瀾，偶然接觸蒼龍印，未料竟來到此地。敢問前輩，此地究竟是何方？”
那人影微微一笑，聲音中透出一抹深意：“此乃‘龍之遺境’，凡是觸碰蒼龍印之人，皆有緣進入此地。此地是大龍一族的秘境，存於萬年之前的蒼龍之魂。你能來到此地，說明你的心神足夠堅韌，但你是否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試煉呢？”
玄瀾心頭一凜，隱約明白，這片空間之所以存在，是蒼龍一族遺留下來的某種意志。心念至此，他不再遲疑，堅定地點了點頭：“若是前輩有試煉，在下願全力以赴。”
那人影的輪廓微微晃動，彷彿欣慰般輕輕頷首，隨即揮手向前方一指。眼前的空間突然扭曲起來，玄瀾只覺得視線一陣模糊，隨即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高聳入雲的山巔之上。山風呼嘯，天地之間一片蒼茫，唯有腳下的巨石之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