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明明 作品

第56章 此夜曲中聞折柳


 巨石砌成的祭臺矗立在風中,寬闊而古樸,緊鄰一棵焦黑、斷折的老柳樹。柳樹雖已斷裂,但其粗壯的枝幹依然直指天空,像是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戰鬥。此刻,祭臺上堆滿了剛剛獵殺的猛獸,血肉交錯,屍體如小山般堆積,高大得令人望而生畏。鮮紅的獸血從這些猛獸的傷口中汩汩流出,迅速染紅了祭臺,將巨石上的古老符文與雕刻勾勒得格外顯眼,血液沿著符文紋路緩緩流淌,像一幅畫卷徐徐展開。

 獸屍的粗壯毛髮浸透了血液,捲曲成團,寒光閃爍的鱗片與巨獸猙獰的巨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透露著野性與力量的氣息。每個兇獸都帶著一種洪荒般的原始蠻力,彷彿隨時可以甦醒,重新迴歸大荒中狩獵。這景象讓人心頭一震,似乎可以感受到遠古洪荒的力量撲面而來,壓迫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在陳清明的帶領下,任村的男女老少肅穆地站在祭臺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緊張與敬畏,低聲祈禱。他們雙手合十,目光虔誠,祈求老柳樹的庇佑。這棵古老的柳樹自從紮根在村中後,雖然外表焦黑、似乎死去已久,但它一直是村落最重要的精神象徵。村人們相信它有靈,能夠守護村落不受外界兇獸的侵害。

 “祭靈,求你護佑我們……”低沉的祈禱聲此起彼伏,帶著幾分敬畏與期望。

 焦黑的老柳樹依然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它那折斷的枝幹靜默無聲,彷彿時間的流逝在它身上毫無痕跡。儘管如此,村裡的人們並不氣餒,依舊虔誠地完成每一項祭祀程序。這是他們的傳統,每次狩獵歸來,都會在祭臺上向柳樹獻上獵物,祈求保護與庇佑。

 當最後一聲禱告結束,所有人終於齊齊鬆了一口氣,心頭緊繃的弦也隨之放鬆,喜悅重新浮現在臉上。村人們立刻動手,開始搬運那些巨大的猛獸屍體,準備著手處理這些珍貴的獵物。

 就在此時,一個少年悄悄嘟囔了一句:“都這麼多年了,祭靈從來沒有動過一次供品,為什麼還要每次祭祀?”

 他的父親立刻回過頭來,怒瞪著他那雙銅鈴般的大眼睛,蒲扇大的手掌高高抬起,彷彿下一秒就要落下。“臭小子!胡說什麼!”父親的臉漲得通紅,語氣裡滿是訓斥和警告。

 陳清明見狀,緩緩抬起手,輕輕擺了擺,示意息怒。他語氣平和地說道:“祭靈,是我們祭祀與供養的神靈,貴在心誠。我們虔誠待它,它自然會庇佑和守護我們的村子。”

 少年頓時臉漲得通紅,眼中帶著幾分慌亂,忙不迭地解釋道:“族長,我不是不虔誠,我只是覺得祭靈好像不需要這些祭品,從來沒有動用過一次。”

 站在一旁的任山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氣溫和但嚴肅:“心意到了,才是最重要的。祭靈守護我們,不在於它是否取用供品,而在於我們是否用心供奉。祭靈守護的力量無形而強大。”

 隨著他們的對話,村裡一些年長者也開始低聲談論起了祭靈的故事。幾十年前,村子裡的祭靈可不是這棵柳樹,而是一塊奇異的巨石。那時,每次獻上祭品,奇石都會吸收其中的大半精血,留下殘屍,彷彿飢渴的野獸般汲取生命的力量。直到某個電閃雷鳴的深夜,一場驚天動地的變故發生,改變了一切。

 陳清明的思緒漸漸飄回到了那個夜晚——那是他永生難忘的畫面。暴風雨席捲大地,雷電撕裂天際,震耳欲聾的雷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撕成碎片。山洪暴發,兇獸四散狂奔,彷彿世界末日一般。

 忽然,一株參天的大柳樹從雲層中顯現,沐浴在雷電的海洋中。無數粗如山嶽的閃電纏繞在它的枝條間,柳條化作熾烈的神鏈,直刺蒼穹,與某種不可見的存在戰鬥。雷光耀眼,天地震動。

 最後,那株神柳折斷,焦黑的身軀墜落在任村,紮根於此。從那天開始,村裡的奇石祭靈悄然離去,再也不曾出現。只有少數人知道,這株柳樹並非來自大部落或荒原,而是自天穹墜落,帶著無盡的雷霆與力量。

 “臭小子,動手小心些,這些兇獸血精、筋脈、骨骼都是稀世珍品,別浪費了。”陳清明回過神來,語氣裡帶著幾分嚴厲,囑咐著正在忙碌的青年們。

 村裡的青壯年們揮舞著寒光閃閃的銀刀,刀光鏗鏘,巨獸的骨骼硬如鋼鐵,切割起來火星四濺。他們的動作熟練而快速,有人已經準備

好了大陶罐,接取猛獸體內珍貴的血精。

 這堆獸屍中,最為珍貴的無疑是那頭貔貅,雖然只是後裔,但它體內依然蘊含著部分真血,價值無可估量。自從上一次捕捉到貔貅後,已經過去兩年多了,它們兇殘而強大,任何一個獵物都足以致命。

 “這雙頭火犀的犀角,真血也極其豐厚!”一名長者用鋒利的刀解開堅硬的犀角,裡面淌出赤紅如火的血液。忽然,那血液在空中化作一團紅芒,一隻迷你版的雙頭火犀浮現出來,渾身赤紅,發出憤怒的咆哮。

 老人哈哈大笑,迅速將這團真血收集到陶罐中,封口嚴實,興奮地對眾人說道:“這東西的藥性不比貔貅差!”

 村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滿足和欣喜。而一群孩子看到這場景,卻不由得悄悄縮了縮脖子,趕緊溜走——他們知道,接下來的這些寶藥、血精和骨藥,大半會被用來增強他們的體魄,那可是“受罪”的開始。

 祭祀結束,猛獸的“寶藥”被悉數採集完畢。族長與幾位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珍貴的陶罐收好,準備進一步處理。接下來,各家婦女開始忙碌起來,將部分獸肉切割分配,燻烤、醃製,儲存為肉乾。

 當祭祀結束,村中的氣氛從剛才的莊嚴肅穆,逐漸轉變為歡快的慶祝場景。各家婦女忙碌地搬運獸肉,準備將這豐收的獵物製成儲存的食物。猛獸的屍體堆積如山,許多獸肉甚至要堆放到村口的空地上才能有足夠的空間處理。

 火堆燃起,鐵鍋架在上面,陣陣熱氣隨風飄散開來,混雜著鮮肉的香味。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歡騰的氣氛中,男人們挽起袖子,或用刀切割獸肉,或負責架起木棍翻烤;女人們手腳麻利地分揀肉塊,將肉條掛在火堆旁煙燻。

 陳清明站在高處,俯瞰著村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滿足與欣慰。他知道,村中的生活雖然不易,但他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節奏與生存之道。在大荒中獵殺猛獸並非易事,而此次的豐厚獵獲無疑讓村子渡過了一個艱難的季節。

 遠處,孩子們正在追逐打鬧,他們眼中充滿了喜悅,但心底也隱隱帶著些許緊張,因為很快他們便要被餵食那些寶藥與血精。這些滋補品雖能讓他們的體質變得更為強壯,但過程並不總是輕鬆,尤其是那些珍貴的血精入口後,強大的能量會在體內激盪,有時甚至讓人感到渾身如火般灼熱,肌肉痠痛。

 “小子,別跑了,一會兒該喝藥了!”一個壯漢抓住了正想溜走的少年,笑著將他扛在肩上,往火堆旁走去。少年一邊掙扎一邊嘟囔:“爹,我剛才已經吃了好多肉了,真不用再喝那血藥了。”

 漢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像扛著一隻小羊般毫不費力:“別胡說,貔貅的肉這麼難得,喝下去你會像石頭一樣結實,日後你去打獵也不用怕了。”

 陳清明看到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明白,村裡的這些孩子是未來的希望,他們雖然要承受一時的“痛苦”,但正因為有這些珍貴的藥物,他們才能更快成長為強大的戰士,守護村莊。

 這時,任山峰走了過來,拍了拍陳清明的肩膀,低聲道:“族長,村裡的糧食問題終於有了緩解,老柳樹雖然不再像以前那樣動用祭品,但它的庇佑我們依然感受得到。”

 陳清明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棵焦黑的老柳樹上,眼神中充滿敬畏。雖然柳樹靜默無聲,但陳清明隱隱覺得,這棵古老的樹木並未完全“沉睡”,它的力量還在某處靜靜等待著,只是村人無法感知。

 “我們得為未來做更充足的準備,村子附近的猛獸最近變得越來越多,狩獵隊需要擴大,加強村裡的防禦。”陳清明沉聲道,話語中帶著隱隱的憂慮。

 任山峰聞言,表情也變得凝重:“是的,最近山外的動靜越來越大,聽說其他村落也有不少人遇到了兇獸襲擊。大荒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危險了。”

 兩人對視片刻,心中都有些不安。他們知道,村落如今的安寧只是暫時的,大荒中的危險從未真正消失,反而有逐漸加劇的跡象。村莊雖然暫時得到了豐收的饋贈,但在更廣闊的天地中,還有許多未知的威脅正在潛伏。

 “我們必須保持警惕,絕不能掉以輕心。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我們的家園,我們必須要活下去!”陳

清明堅定地說道。

 “諸域無疆,廣袤無垠,那些傳說中的超級大族以及一些王侯的領地內會有更厲害的孩子,畢竟世界太大了,我們所瞭解到的只是一隅之地。”陳清明站在村口,目光遙遠,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感慨。

 他的話在空曠的荒野中迴盪,彷彿引領人們的思緒穿越過茫茫的荒野,遠遠延伸至那些無法觸及的地方。任山峰站在他身旁,抬頭看著那片天際,心中也湧起了無盡的想象與敬畏。

 在這片大荒之外,遠離他們生活的這片邊陲之地,存在著無數廣闊而神秘的領土。那些地方的資源豐富,天賦卓絕的少年輩出,擁有著他們無法想象的力量和天賦。那是世世代代的超級大族與古老王侯所統治的疆域,數千年來,這些家族如星辰般照耀著天地,未曾衰落。他們的血脈中蘊含著遠古遺留的神秘力量,他們的後代從出生起便被賦予了與生俱來的強大天資,註定要在未來的歲月中脫穎而出,成為攪動風雲的強者。

 陳清明眼中的光芒閃動,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從古籍中瞭解到的傳說。據說,在那些超級大族的領地中,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傳承秘術,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的神話與傳說。某些稀世奇才一出生便被天象所感應,天穹上出現異象,九霄雷動,日月失色。這些天才自幼便在最優渥的資源中成長,年紀輕輕便能掌握常人窮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力量。

 而他們的生活,與任村的孩子相比,彷彿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聽說,有些王侯之子,年僅十歲,便能揮動巨斧,開山裂地,一擊可滅掉猛獸族群。也有人天生就能溝通天地靈氣,隨手一揮便能招來雷電、喚來風雨。”任山峰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羨慕與欽佩。

 “更何況,還有那些修行千年的隱世高人,或是傳承自上古的神秘種族,他們的子嗣更是非同一般,掌握的力量超乎想象。”陳清明繼續道,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落在那些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