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賜死
“府、府君?”
呂不韋目光冷漠:“明日為我備好毒酒。”
和善的假面褪去,下達命令的他依稀可見幾年前權柄在手時的壓迫感。
歸的血液近乎停滯,他覺得手腳冰冷得可怕。
“沒聽到嗎?”
“……聽到了。”
“那就出去吧。”
“……是。”
第二天一早,呂不韋早早起床梳洗,穿戴整齊,莊嚴得彷彿身在咸陽的朝堂。
“我交待你的事都記住了嗎?”
歸沉默點頭。
呂不韋還有心情和歸調侃:“歸啊,何必這樣如喪考妣,人吶,總是會死去的,不過是或早或晚而已。”
歸已經很努力不哭出來了,甕聲道:“您分明不需要在這時離去。”
呂不韋大笑,說:“人在完成自己這輩子的使命後,死亡就是無所謂的事情了。《呂覽》成書,我便已經可以死去。我現在可是多活了許多年啊!”
他說:“拿酒來。”
歸僵硬著身體,垂首敬上。
呂不韋端起毒酒一飲而盡,似乎喝的只不過是平常酒水。
歸見狀,終於情緒崩潰,痛哭出聲。
趁著毒性還沒發作,呂不韋說:“出去吧,待會再進來。”
歸掩面應是,落荒而逃。
屋中終於只剩呂不韋一人。
腹中開始作痛,他忍耐著,緩慢走向床榻,盡力不讓衣服起褶皺,保持著儀態躺下。
但很快他就顧不得為死前留一個好形象了。
疼痛讓他無暇顧及其它。
他無意識地蜷縮、掙扎。
恍然間,他好像看到了意氣風發的自己。
拼上全家的賭博,收穫頗豐的喜悅,總攬朝政的暢快……
我這一生,比之商君何如啊?
呂不韋似乎想笑。
至少……是我自己選的死法……
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調笑的幽默。
等到歸再進臥室,看到的就是一個衣衫已經略顯凌亂的側躺的府君:
嘴唇似有似無勾起,眼角藏著漸乾的淚痕。
“府君啊——”歸哀慟地上前,伏地哭泣,難以起身。
他強撐著一股氣站起來,渾渾噩噩地,機械般,為恩主整理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