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師坑滅
前年中秋節剛剛過,瑤月仙師開始臥床不起,日日徐太醫請三次脈,宮裡最好的補品在大殿裡堆成小山,仙師卻愈發的吃不下東西,這一日皇上在大殿呆呆的坐著,聽見許太醫說臣迴天無力,皇上猛地站起來,身體一陣搖晃,幸好扶住了身邊的桌子,“來人,賜酒!”殿外的新福公公便將許太醫半拖半拉的拽了出去,任憑許太醫求饒,皇上在桌前雙掌託頭一聲不吭,許太醫在殿外哭嚎:“皇上饒臣一命,臣有人可諫。”新福公公忙催他:“你快說是誰?”“京裡安家藥堂新來了一位大夫,尤善治虛症,人雖年輕,著實救活了好幾位咱們御醫也無從下手的年輕官眷。”皇上從殿裡奔出來,雙目全是紅血絲,只是瞪大了眼睛的說道:“還不快去請。”
不消半個時辰,果然一位年輕著青衫的大夫揹著藥箱匆匆趕來,給皇上磕過頭之後,便向掛著銀灰色幔帳的床邊走去,床頭吊著一根絲線,自然是懸絲問診,這位年輕人拉緊了懸絲,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響:“回皇上,臣陳正俊,病人多日未成飲食,湯藥米水不進,從脈上看確實兇險,但臣可用燻蒸療法,或可令病人氣血活動 。”此時的皇上已全無主張,只命:“快快快,需要準備什麼?”
這位陳大夫四下看了看,見廊下有一張藤編的春凳,“將這春凳密密的鑽上孔。”我便讓花工立馬拿上工具,在這春凳上密密的鑿出小孔,一邊按陳大夫的要求拿上幾個木盆裝上滾燙的開水,陳大夫便將自己藥箱裡的藥粉抖在盆中,我和多禾急忙將已經鑿好孔的春凳拿進去,放下幔紗,又把木盆放在春凳下,方才打開幔帳將瑤月仙師扶了起來,此時的瑤月帶著面紗,微弱的呼吸連面紗都看不到起伏,她的身體非常軟,以至於扶著她的時候,還要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我們輕輕將她的中衣解開,只留著極薄的羅料內衣,再扶到已經燻燙的春凳上,蓋好一床袷紗被,每兩柱香的時間便換一盆滾燙的藥水,一個時辰之後,便聽到仙師咳嗽了一聲,外面陳大夫道了一句:“算是救過來了。”果然,我讓多禾扶著仙師,按先前大夫的吩咐端著碗餵了一口米湯,仙師喝了下去,我和多禾欣喜的說了一句:“阿彌陀佛,仙師喝下去了。”外頭皇上應該聽得到,竟暈了過去,兩位太醫和新福公公手忙腳亂的給皇上把脈推胸,不消一會兒皇上醒了過來,當他得知瑤月確實救了過來,可進米湯的時候竟然淚流滿面的說了一句:“你若不在,朕也不在。”至此這位陳大夫便做了瑤月的御用大夫,每日除去請平安脈之外,也無甚事,因青碧宮的人是不可與外界來往,他也辭去了藥房坐堂看病的事,每日在宮裡研究醫書,自宮門關時在就御醫院裡歇息。而許大夫雖免了死罪,卻被賜了啞藥逐出宮去。
我和多禾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七八天,瑤月方能起身下地,飲食也慢慢正常了。此時我才到慈吟宮去向太后回稟瑤月的病情,方知皇上在瑤月病重期間竟下了罪己詔,大概意思便是自己德行不夠,得上天懲罰,恐不久矣,請朝中選出輔政大臣,大行之後與瑤月同葬於龍脈大嶺。前朝後宮俱亂,太后也氣得一時頭暈下不了床………
如此終於熬過了最艱難的那一陣子,太后卻落下了心病,這儲君之位究竟由何人繼承皇上竟沒有說,太后一直不承認大皇子,本來滿心指望著後宮再生出幾位皇子,卻一直未有所出,便動了立信王為皇太弟的念頭,而大皇子有皇后撫養,王家自然想倚靠大皇子繼續把持朝中勢力。這爭奪儲位便正式開始。
如今這瑤月的身體性命,就是奪儲的時間,此時太后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放在桌上,食指有節奏的輕叩著, 其實對於太后來說,北戎已經被踩在了腳下,這些人的生死去留,她並不關心。屋裡一片寂靜,只聽見微微的叩指聲,終於太后啟口:“扶持信王。”多禾低著頭回了一句:“奴婢知道了。”太后又凝重的說了一句:“讓她等消息吧!”多禾便悄悄的退了出,細高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
太后目光沉浸,似乎開始了回憶:“瑤月也算是忠烈名門之後,哀家見她聰慧美麗,先帝還在的時候就想著指為太子妃,可惜剛有這個念頭她父母就雙亡了,哀家憐惜她,本想留在身邊撫養,日後便是封太子側妃也配得上她。”太后又是一陣沉默,我和芳飛姑姑靜靜的聽著連呼吸都放輕了,“……哀家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些年,她竟然成了皇上的命。哀家養的這兩個兒子,一個是這樣,另外一個也還是這樣,哀家真是命苦,這般年紀了還享不到清福。”這麼多年,太后從未將承受不了的苦水吐了出來,我偷偷看了看太后,她面色無奈且悲傷,眼角細密的皺紋突然特別明顯,保養得當的面頰竟也落垮了些,太后年輕的時候無疑是非常美麗,略方的鵝蛋臉,一彎天生的柳葉眉,漆黑的雙眸,尤其是一挺秀麗的鼻樑襯托得整個面龐非常有稜角,而此時此刻,太后這美麗的面龐真是瞬間鬆弛……我聽著太后這般說,心裡在想那信王身邊不知又有一個怎樣的女子?此時並不大的寢宮只有燭光搖曳,照得屋裡的傢俱光影昏暗,剛剛太后有些上了年紀的聲音聽上去倍覺滿屋子淒涼,芳飛姑姑見太后不再講下去,才上前扶起太后說:“夜深了,安寢吧!”我也將窗戶梢插檢查了一番,待芳菲姑姑服侍完之後,我倆方輕手輕腳的掩門出去。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