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施 作品

第一二七九章 牛仔褲

我們為了迎合國家政策,積極探索,進不去國營商店,那麼我們自己想辦法。在大街上擺攤,不要布票,只要錢。這有什麼問題?

錢是進我兜裡了,還是進誰個人兜裡了?進的是我們全縣人民的兜裡。怎麼就投機了,怎麼就倒把了?

我們生產了衣服,國營商店不要,我們自己想辦法,總不能積壓著扔了吧?這個官司就是打到北京去,咱們也有理。

不過我看宮書記的態度,覺得市裡還是不夠保險,應該直接去合肥擺攤。我相信省裡的領導,應該是有這個思想覺悟的。行,就讓咱們賣。不行,那就打回來。上來先扣帽子這種事兒,我相信省裡的領導幹不出來。”

會議室裡的十分安靜,堪稱落針可聞。人們大多不敢說話,偷眼看著宮書記被氣的漲紅的老臉。敢說話的不說話,默默的等著宮書記的反應。

一會兒,宮書記說話了,是咬著牙說的。

“好啊,好,王言,你眼裡還有沒有縣委,還有沒有我這個書記?你是不是以為紡織廠離了你就不能轉了?啊?”

他拍著桌子,表示著他的憤怒。

“宮新明同志,你是老前輩,更是一把手,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言辭,不要動不動就拿身份壓人。不是我眼裡沒有你,沒有縣委,是你沒有實事求是,聽不進不同意見。

你沒有一個領導幹部的基本素養,既想攬權,又害怕擔責,我質疑你的領導能力。作為一縣負總責的領導,動輒給自己的同志扣帽子,這是什麼行為?

會後我就打報告,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今天給縣委,明天到市委,大後天到省委。我就想看看,黨還是不是那個黨,是不是所有的幹部,都像你這樣。沒有人給我說法,我就去北京。”

王言也拍桌子,說話更是誅心,直接就掀桌子。

也是這個時候,在座的各位才終於想起來王言以前的事兒。自從王言當了紡織廠的副廠長,行事穩重,悶頭幹事兒,大家都忘了王言才二十三歲,還是從來不受氣的性子。宮書記脾氣爆?王言脾氣更爆。

別說縣裡,就是到了市裡、省裡,估計王言也敢拍桌子,這是天不怕地不怕,有才能又不知敬畏的選手,他真敢讓你下不來臺,毫不顧忌。

“王言!說什麼呢?”

敢說話的徐縣長這時候出聲了,“不說尊重上級領導,尊老愛幼也不知道嗎?你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說過多少次了?我們要講團結!團結!你給我坐下!別說什麼打報告。縣裡的事兒,就是在縣裡,說出去讓上級領導看笑話嗎?”

徐縣長也拍桌子了,但他的話似乎也沒給宮書記留面子。

於是王言哼了一聲,坐回了椅子上。

再之後,宮書記拉著一張鐵青的死人臉,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對政府的掌控。

他拿不下王言的位置。

王言目前的重要性,不是工商領導、組織部門說了算的,是正經的要經過縣委的人事會議投票走流程的。而這個流程,在會上就過不去。

因為藉著紡織廠的發展,本就強勢的徐縣長更加擴大了他的權威,不少人已經團結到了徐縣長的身邊。王言是緊跟著徐縣長的腳步走的,要拿徐縣長的人,自然不能通過。

甚至於就算是通過了,在紡織廠也落實不下去。因為王言在紡織廠的威信太高了,全體職工都擁護他。真要是拿了王言,搞不好紡織廠的職工都能包圍縣政府。

就算這一關過去了,接替王言位置的人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又不會搞研究,更研究不出東西。真要是那麼好做,也不會讓王言出頭,不會讓紡織廠的織機在全國都露臉。

一旦效益不好了,廠裡職工的待遇不能一年更比一年強,那也要爆炸,還是更加控制不住的爆炸。這要是鬧起來,縣裡的領導班子得換一茬,相關領導全得挨收拾。

反過來說,這也是王言拍桌子的底氣。要不然他又不是傻的,沒有足夠的保障,他腦子得灌多少水,得讓多少解放大卡車壓一遍,才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因為氣氛不對,也不能長時間的對宮書記處刑,所以徐縣長同意了王言試生產牛仔褲,他親自去市裡跑一跑解決銷路問題,隨後又安排了紡織廠合併鞋服廠的工作,說了一些場面話,便結束了這一次會議。

會後,王言被叫到了徐縣長的辦公室……

“你怎麼那麼莽撞呢?一點兒臉面都不留?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

王言搖了搖頭:“他在那才開展不了工作。整人的時候數他跳的高,現在乾點兒實事兒,唧唧歪歪的。他歲數也不小了,該退休了,也就這一兩年而已,自己認不清形勢,還要礙事,又害怕擔責,一點兒覺悟都沒有。”

“什麼事兒都不能操之過急,你啊,就是年輕,想的太少。”

“多想,那是領導的事兒,不是我的事兒。我想要多想,也就不回晉陵縣了。

領導,你說我為什麼要鞋服廠?縣裡的情況你最清楚,一共三萬人,多少小年輕沒有工作,整天無所事事的?我還不就是想多用工,讓大家都多賺一些錢嗎?眼下紡織廠能力有限,還照顧不到下邊的農民,但以後肯定是要照顧到的。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咱們晉陵縣的人民群眾都過上好日子。這輩子做好這件事兒,那我就沒白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