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施 作品

第627章 張小林

王言笑呵呵的看著兩個壓抑的怒氣,想要動手的壯漢,回頭看著領路的年輕人:“幾個意思?”

那年輕人陪著笑臉:“王先生,樓上只有叔公還有其他的兩位幫中宿老,還有幾個伺候的兄弟,再沒有別人。保險起見,這位小兄弟還是在樓下待著吧,您放心,知道他跟在您身邊是享了八輩子的福,不會虧待他的。已經交代了廚房,一會兒給這小兄弟單獨做一桌。”

“做我的主?”王言笑呵呵的看著那個連稱‘不敢’陪著笑的年輕人:“你算什麼東西?阿四,一人賞一個嘴巴。”

齊四應了一聲,二話不說,掄開了膀子,啪啪兩聲,兩個大嘴巴子甩到了那兩個咬牙切齒卻不敢絲毫動作的壯漢臉上,而後上前兩步走到王言身前,看著臉色難看的斯文年輕人,呲著小白牙,卯足了勁的一個大嘴巴抽上去。

那個年輕人的眼鏡飛起來落到地上,嘴角溢出鮮血,從嘴角到耳根子通紅一片。他沒有別的反應,低頭從地上快速的撿起眼鏡戴好,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看著上面的鮮血,對著齊四露出溫和的微笑,隨即看向王言:“對不起,王先生,是我孟浪了,您請!”

齊四撇了撇嘴,甩著發麻的手掌,為沒能夠把這小白臉的牙抽出來而感到可惜,他就看不上這樣裝像的。媽的,都當流氓了,裝什麼斯文人,一副洋鬼子的做派,叫人噁心,他一把將其推到了一邊。

王言看了眼那個年輕人,又掃了一樓中眼神各異,卻是安靜非常的那些流氓,轉身當先踩著樓梯上樓:“把給他準備的菜送上來。”

那斯文年輕人應聲,長出一口氣,沒有上樓,而是去找店老闆交代。心中當然忍不住的咒罵王言,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差距太大,沒他說話的份……

上得樓來,王言一眼就看在最中央的,距離窗戶有些距離的地方,放著一張圓桌,其他的桌子都被挪開了,專門空出了一片區域。桌邊坐著三個老頭,左右兩邊的都是雜魚,只說中間一人。

那是一個有些消瘦,因為上了年紀,皮膚鬆弛,皺紋橫生,臉上還有幾點老人斑,寸許的頭髮已然全白。眉毛疏淡,顴骨高凸,闊嘴鷹鉤鼻,配上一雙三角眼,即便已是要死的年歲,看著卻仍舊不是慈眉善目,反而讓人覺得陰狠的厲害。

這陰狠的老小子,正是執青幫牛耳,出人又出錢的投靠日本人,在上海灘威風無比,鼎鼎大名的張小林。黃金榮老了,退隱江湖安享晚年,杜鏞因為跟國民黨合作,甚至還參與成立了忠義救國軍的關係,跑路到了港島。作為鼎鼎大名的上海灘三大亨,三去其二,張小林這個原本排位最末的,可不是就上位了麼。

擺了擺手,讓齊四自己找地方待著,王言哈哈笑著拱手近前:“張叔公,捕房事務繁忙,晚輩來的晚了些,讓您老久等了。”

張小林貌似親切的笑著:“我知道你辛苦,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能者多勞嘛,不像我們幾個老傢伙,都快入土的人了,倒是清閒的很,早晚都不妨事。坐下,坐下說。”

雖然他看著兇狠,但歲月確實是好東西,因為它掩蓋了太多。張小林今年六十一了,那因為歲月而來的一臉老褶子,配上溫和的笑,讓他的三角眼看起來順眼許多,整個人倒也顯的沒那麼具有攻擊性。

王言點了點頭,在張小林對面坐下,由著邊上伺候的小流氓幫著倒茶水,他喝了口茶說道:“張叔公今天好大的陣仗啊,您老是不知道,車停外面的時候,我還想著要不要跑路呢。這麼多人,我這手下只有那個半大小子,這心裡虛的厲害啊。”

“哎,年輕一輩中,數伱王言的膽子最大,以前在外面跑的時候,不是見過更大的場面?這點兒陣仗算什麼?”

“您也說了,那是從前。現在整個上海灘,都知道我王某人最是貪生怕死。沒辦法,以前憑著一把菜刀就敢跟人玩命,那是一無所有。現在有權有錢,就不敢死了。”

張小林一聲長嘆,認同的點頭,順著王言的話往下說:“是啊,這人就是越老越不中用,越怕死。你也別多心,我叫這麼多人過來,不是給你來什麼下馬威的把戲,我是要防著別人的刺殺啊。你也知道,現在國名黨跟紅黨,那是恨我不死啊,之前軍統更是已經刺殺了一次,還是小心些的好,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活幾年呢。還是你瀟灑,做著法租界的探長,跟兩黨做著老大的買賣,還不得罪日本人,身邊就帶這麼一個半大小子,哪裡都敢去,我不如你啊。”

“張叔公抬舉晚輩了,我這是小打小鬧,比不得您老風光。您曾經那是跟蔣中正稱兄道弟的人物,上海灘誰不知道您的威風。又得了日本人的信重,委以重任,現在的上海灘,您張叔公是這個。”

說話間,王言豎起了大拇指,他繼續笑眯眯的說道:“您老消息靈通,就別笑話晚輩了。這不是才得罪了日本人嘛,惹了一身騷,搞的很狼狽啊。”

張小林笑呵呵的點頭,他當然已經清楚事情的經過以及結果,要不然今天晚上主動約王言這麼個小輩幹什麼?

“你呀,就是小心謹慎慣了,小題大做,這不是就出事了?”

“張叔公,我說實話,就是沒有今天的事,過一陣子我也要找個由頭弄死他的,要不然我怎麼掌實權?說話不算數的探長,不是探長,那是笑話。這個道理,您經歷了那麼多大風大浪,比任何人都明白。”

聽到話題已經引到了這個上面,張小林搖頭一笑,是在嘲笑王言終究是年輕人,城府還是差點兒意思。他帶來兩個心腹的手下作陪,為的不就是這個麼。要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講,就是應該跟他應付著,直到吃過了飯,喝過了酒,互相消耗著耐心,直到誰忍不住了先開口,這是拔了頭籌,沒談事兒呢,已經先贏了一手。

他說道:“既然說到了這件事……我聽說,你把高雲昌全家都抓了?”

王言當然清楚張小林的意思,他只不過是不願意跟這老東西磨嘰太多,要真在這博弈,沒兩三個小時結束不了,正經話沒幾句,屁話倒是一堆。有那功夫,就算他現在決定要低調,不打算去舞廳找姑娘快活,回到家裡舒舒服服的看看書,寫寫字,也是極好的。

“是,高雲昌不是我手下那個隊長的拜的老頭子麼,他用高雲昌威脅我。您也應該知道,我這人做事,最喜歡斬草除根,為了避免以後有麻煩,我就只好先下手為強了。不好意思了張叔公,知道他是您的人,一向都是非常支持你,動手之前沒跟您打個招呼,主要是時間緊急,來不及跟您說,是晚輩的不對,望您理解。”

“理解,換我是你,我也會跟你一樣的選擇。”

張小林連連點頭,他理解個屁,不過是現在人在王言的手裡,生死全由王言掌控,他不理解也不行。其實他現在感覺,他還挺悲哀的。因為日本人沒來的時候,青幫有他們三大亨主事的時候,是非常有威勢的,那是真的縱橫黑白兩道,手眼通天。那個時候,王言雖然也挺牛了,已經開始給法國人賺錢,很有些份量了,對他來說,也就只是勉強入眼罷了,不是同等對話的。

但現在日本人來了,他也投靠了日本人,反倒要遷就王言。雖然王言一口一個‘叔公’、‘您、您老’的招呼,可那翹著二郎腿,身體靠在椅背上的放鬆樣子,說明了王言就沒把他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