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毅都尉 作品

第15章 第十五幕:卷甲疾進

看樣子她是不會說中原官話。

可是……她……她……剛才那個……明明是那麼高高大大的“人影”……她居然是女的!

難道是看錯了?

一聲虎嘯!

“譁——嗚——”!

駑馬驚起,卻很快便讓馬背上的騎士給安撫好了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等看清來人,卻原來是個高高大大、瘦瘦長長、身披墨黑色白龍紋大氅的年輕男人!

原來是他!

“前面!不能再走了!”

一開口,卻反而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把大家都搞懵了。

一幫天軍大將面面相覷,一時間都默不作聲。

“你是什麼人?”脾氣暴躁的控鶴衛參軍,他所在的控鶴衛位列帝國十二衛,是被欽旨派往北威州參與這次平亂的鐵軍勁旅之一。

不過來到這裡,他就是一個無名小卒,歸朔方節度使的選鋒軍所管。話說回來這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小子往大路正中間一攔,他是第一個忍不住要破口大罵的。

要不是旁邊有人在,他已經開罵了。

“我是安東都護府諸州道之一北威州治下、鐵圍城之中、帝國欽派在此的黑衣進奏……”

“混賬東西!”

話音未落,那控鶴衛的參軍馬鞭抽下來!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應和躲避!

這名黑衣進奏的少年還沒來得及自報完家門,只覺眼前一黑,登時便滿臉都是火辣辣的疼,他想伸手去摸,竟摸得滿手的鮮血!

這一馬鞭,把少年劍眉星目、如刀刻斧剁般凜凜然泛著一絲殺氣的臉龐抽得皮開肉綻!

“你一個小小的黑衣進奏!也敢阻攔我國朝大軍的旗幟?你算個什麼東西!大軍當前,你敢散佈謠言!蠱惑軍心!找死!”

這名黑衣少年的身後,馬上一直坐著的異域少女驚叫一聲跳下馬來,慌忙之間伸出凍得冰涼、通紅的小手要給男孩子止血,卻把這少年冰得渾身一個激靈!

少女瞪大了眼睛對出手打人的行軍參軍怒目而視!那名參軍卻回瞪以更圓的雙眼!

被打的少年卻攔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竊竊私語道:“沒事的!雪炫啊!不用擔心!”

“你竟敢無視我?”這個行參軍實在忍不了了!

“好了!”胡鬧夠了,另一名和這個先動手打人的參軍是一起同行的帝國官軍,這幫人負責率領部下的隨從騎兵為大軍開路,而他在軍中的職務是從軍司馬。他高聲喝斷了這兩人的胡鬧:“你說……前面……不能再走了?為什麼?”

這個從軍司馬滿臉肉呼呼的,一部連鬢虎髯,說起話來鬍子都跟著一顫一顫的,倒是挺可愛的。

不用看,大家都能感受得到,那行參軍在軍司馬說話的時候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北威州……異變是假,他們已經投靠了渤海扶餘!你們的大部隊只要一到,迎接我大軍的只有渤海扶餘!我們都被騙了!到時候,北威州只會坐享漁翁之利,從我們大軍的背後捅我們一刀!這樣,我們腹背受敵,就會陷入到被動之中,無法自拔!以至於到最後全軍覆沒!而真到那時,北威州便會反過來作壁上觀,隔岸觀望,或者是以有功者自居,或者是投靠渤海扶餘!現在的北威州……已經不再是那個受朝廷節制的北威州了!你們只是餌!等你們去了,北威州就可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來發動戰爭!製造混亂!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是罪人!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拉進戰爭!”

這名少年黑衣進奏言辭懇切,聲聲血淚,卻叫不醒裝睡的人。

“混賬!混賬!我聽不下去了!全是胡說八道!危言聳聽!你個獠奴!老子劈了你!”

又是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脾氣暴躁腦滿腸肥、只會吵吵嚷嚷地行參軍!

“行了!你給我退到一邊去!”一直在旁邊隱忍不發的從軍司馬勃然大怒,喝令一旁眾人把這個只會瞎咋呼的參軍拽到一邊去。

結果他卻不服了,被人拽著,嘴上卻一直大呼小叫:“你難道真的要信他的嗎?整個北威州怎麼可能已經叛降!聽他的意思,是整個北威州!誰有這麼大的胃口!這不是笑話嗎?”

“我要把他帶去見大將軍!信不信全憑大將軍定奪!”從司馬已經轉過身去又上了馬。

“你信不信大將軍會劈了你!你們竟敢阻撓天軍進兵!包天大膽了!”暴脾氣的行參軍跳著腳大喊,只是他被人從身後箍著,想跳也跳不起來。

“劈不劈我也是大將軍說了算!不用你操心!殺不殺這個小子,也全聽大將軍安排!要死……也不是你我去死!”

最後一句冰涼涼的字眼和聲音,已經被這個從司馬遠遠地拋在腦後,一晃神,他早已揚鞭策馬揚長而去。

只留下原地的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朔方道選鋒軍行軍總管兼領帝都控鶴衛總鎮主帥、朔方節度使、平盧、安東兩鎮安撫大使、從三品左驍衛大將軍、魏平縣侯鮮于略定奢華以極的八駕車馬前,饒有興趣地聽了來龍去脈的鮮于將軍一時無語,一眾隨從人等低著頭,眉眼低垂,一個個的眼觀鼻鼻觀心,除了耳邊寒風如鬼魅般地在呼嘯著刮過,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已經快到門口了,大將軍卻並不打算直接進入鐵圍城。

他已經不著急了。

既然如此,何不來個渾水摸魚?

其實這位鮮于將軍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要插手叛軍在安東都護府治所的北威州發動政變,他甚至都不在乎安東都護府發生了什麼,他只想要趁火打劫,多撈一點好處,比如各種“政治資本”,為以後加官進爵出將入相鋪平道路。

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那乾脆就把整個北威州、整個鐵圍城都放棄了,任由他們在那裡狗咬狗一嘴毛!任由整個北威州、整個安東都護府徹底亂了!到時候自己再河蚌相爭漁翁得利!當個“稱心如意”的漁翁!坐享其成!豈不美哉!

鮮于略定相信帝國安插在邊境重鎮鐵圍的“黑衣進奏”是不會騙他的,何況還是這麼大的事!

派人把整張臉都被抽爛了的的黑衣少年和他的女伴一起叫來。

這名由朝廷秘密安排在此,潛伏待命的少年黑衣進奏帶著自己的同伴,來到了鮮于將軍的車馬前,俯身倒地便拜。

可他一抬頭,鮮于將軍就看到了這一臉的鮮血:“這傷……是怎麼回事?看樣子是鞭痕啊……”

從軍司馬搶先一步開口將少年攔路被打,行參軍仗勢欺人的惡行抖落了出來。

空氣瞬間都凝固了。

“混賬東西!你一個小小的控鶴衛行參軍!有什麼資格去鞭打地方藩鎮上派來報警的進奏院的人?你以為你是京都的官家就高人一等了?你以為你是京師戍衛的我就不敢收拾你、不敢管你了?來人!”大將軍發起飆來,誰也不敢攔他,生怕下一個會牽連到自己身上,都低著頭不敢吭聲。

那剛才被人管著還能大呼小叫、上躥下跳的控鶴衛行參軍,現在正伏在地上、像一條斷脊之犬,嚇得渾身顫抖,渾身篩糠。鮮于將軍突然一嗓子這麼一吼,早把這傢伙三魂嚇出七魄,一頭杵在泥地裡,不敢再張狂。

“來人!給我斬了他祭旗!”大將軍一聲吼,所有人都懵了!那胖參軍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呆住了。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卻又不便、不敢多言。

有人心思機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察覺到大將軍眼神間的一絲戲謔,登時不再開口替那胖大參軍求饒。

大將軍瞟了一眼地上的“喪家之犬”,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斜一眼這個敢阻攔帝國大軍的少年,他終於笑了:“小兄弟!你看這樣行嗎?”

可惜,人家小夥子不吃這套,儘管泰山崩於面前他仍面色如常、站在那裡悠然自若,絲毫不見一絲絲的慌張和侷促,顯得巍然不動,頗有前輩英豪劉(邦)、項(羽)、關(羽)、張(飛)的豪雄之風。

連大將軍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沉穩了。

因為剛才這小子但凡表現得有一絲絲的怯懦,那下一個被殺的可能就是這小子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