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147、又見高利貸逼嫁
“難道老爺子不知道嗎?”蘇瀾冷然道,“知道了不管嗎?”
“連我都知道,老爺子肯定知道!”吉春兒道,“之前,吉邕逼得佃戶上吊,老爺子把他狠狠教訓了一頓,又給佃戶賠了好多錢!”
蘇瀾心裡有點不舒服。她知道,這是因為吉迪老爺子太重視名聲和親情了。這也證實老爺子的確是個仁慈心軟的人。好人被他感動得會更好,而惡人就會把他的心慈當做軟弱,欺軟而更壞。看來,仁慈,從來就是雙面刃!
“其他的三成,吉邕他們就獨吞了?”甘甜問道。
蘇瀾苦笑。甘甜這是問了一個多麼幼稚可笑的問題?!
“那當然!都留著給自己和堂兄弟們養小老婆了。”吉春兒輕蔑地道,“可惜了,吉邕堂兄弟三個,十幾個兒媳婦,就是之前生了兩個孩子,還都死了,如今是一個孩子都沒有生出來!”
她們騎馬走過土坯草房的背面,繞過側面,正準備往正門而來。吉春兒突然勒住馬,道:“咦,門口有好些褚祖奶奶和吉邕的僕人,看來文慧姐姐家攤上事兒了!難道逼婚是真的?”
蘇瀾側過頭,果然看見土坯茅草房的正門處,又是馬車,又是轎子,還有七、八個男女僕人。
蘇瀾正想問話,忽然就聽到土坯草屋裡傳來兩個女人的驚嚇的哭聲,還有一個老年婦女的破鑼嗓門在叫喊:“姓文的,我告訴你,我這大孫子吉邕看中你的女兒做五房姨太太,你應該五體投地感謝,還敢在這裡挑剔我的孫子?”
“老夫人,我一個佃戶,哪敢挑剔莊頭?只是我們是佃戶,家貧無產,女兒醜陋笨拙,實在是不敢高攀,望夫人見諒!”
“文元,你應該知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今日若不答應婚事,看你今日能不能走出這郭家花園!”這冷冰冰的是一個男聲。吉春兒臉色大變,道:“是褚祖奶奶和吉邕!哭的是文慧姐姐和她娘。前日還有人偷偷來報說,吉邕正在向文慧姐姐逼婚呢,原來竟然是真的!”
這時,就聽到屋內有人踢翻了什麼東西,哐啷哐啷一陣亂響,然後一口鍋一個爐子就被扔出了門。
蘇瀾聽了大為光火。你吉邕是什麼天王老子,就敢隨便決定別人的生死?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居然敢丟了別人的爐子和鍋?這在鄉村可是極大的侮辱,就是不許人家過日子的意思!她很想衝進去幾鞭子抽死吉邕,可到底理智站了上風。她冷著臉,騎馬上前,貼著吉春兒的耳朵嘀咕了幾句。然後和甘甜騎在馬上,立在當地不動,而吉春兒騎馬繞到了正門。一會兒,蘇瀾聽到吉春兒有點稚氣可是異常響亮的聲音:“吉邕莊頭,誰招惹了你啊?怎麼發那麼大的火?”
“喲,這不是吉春兒大小姐嗎?你怎麼來了?”是吉邕皮笑肉不笑的聲音。
“什麼大小姐?一點規矩都沒有,直呼族兄的名字,沒一點教養!你爹怎麼教你的?”褚祖奶奶的聲音中氣十足,非常銳利,彷彿金屬刮過玻璃,刺穿耳膜,扎透心肺。
“我爹就是這樣教我的,他說,自家兄弟姐妹,叫名字就成,不用那些虛名,只要不霸佔了人家的蚵殼屋就好!”吉春兒笑嘻嘻地道。
空氣忽然凝滯了,一切聲響都被掐滅。
“吉邕莊頭,我今日奉夫人之命來請文元一家子去佈置花房,有客人要來莊園。怎麼樣,他們一家子可以跟我走嗎?”吉春兒依舊笑嘻嘻地道。
“當然沒問題。”吉邕滿口答應。
“不成!”褚祖奶奶破鑼嗓子再次響起,“今日吉邕大婚,要娶文慧,他們一家子走了,我孫子跟誰洞房啊?”
“咦,吉邕莊頭要娶文慧姐姐?可我記得,吉邕莊頭都四十了,三妻四妾不老少,如今又要娶一個十四歲的姑娘?你們有婚書嗎?”
“我家納的是妾,要什麼婚書?”褚祖奶奶頤指氣使地道。
“據我所知,納妾也要人家同意。”吉春兒道,“文元,你把女兒賣了多少銀兩給吉邕莊頭?”
“小姐,文慧是我夫妻的心肝寶貝,殺了我都不會賣的!”文元立刻道。
“小姐,我們沒有賣女兒,也沒有同意這個婚事!只是我生病了,沒奈何才找他們借了一點錢!”文元的妻子驚恐交加,嚶嚶地哭道。
“吉莊頭,你就是請我做夫人我都不會答應,更不會給你做妾的,大不了我就是一具屍體,死了心吧!”文慧的聲音很是平靜,但是也很堅定。
蘇瀾聽了,很是敬佩,也覺得嘴裡心裡都發苦。這麼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兒,就要舍了父母舍了命,何其悲哀!
“好你個忘恩負義之輩!你們借我家的錢不還,可不就得拿女兒頂賬!”褚祖奶奶高聲叫嚷,都破了音。
“老人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吉春兒道,“沒有證據,強求不得!”
“誰說我沒有證據?”褚祖奶奶得意地道:“瞧,借據都在這裡呢!”
吉春兒愣了一下,道:“你說是借據就是借據?拿來我瞧瞧。”
過了一下,蘇瀾聽到吉春兒的聲音,道:“咦,還真是借據。借據,郭家花園佃戶文元,某年某月借莊頭吉邕十兩紋銀,按照九出十三歸,實際支付九兩,實際歸還本金十三兩。第一月利息兩倍;第二月將本息一起計本付息三倍,第三月本息相加,利息四倍,以此類推……”
蘇瀾聽了,驚呆了,這不是安憩園孫鳴玉的故事重演嗎?這不又是高利貸逼嫁嗎?難道,文元的女兒文慧要重蹈孫鳴玉的覆轍?當下怒火滔天,就要衝上前去。只聽得吉春兒高聲叱罵道:“畜生!這借據寫了拿文慧抵債了嗎?還有,這是放高利貸逼死人命!”
吉邕道:“沒寫!可是他們也還不起啊!拿文慧抵債,是他們一家最好的選擇,也是最明智的選擇!再說,我們也沒有讓她死啊,就是做個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