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九章:趙家郎(4)
誰也沒有料到,漢周兩軍的第一個照面,周軍完敗。[]
自張元徽直接帶著騎兵掠出陣前開始,柴榮便知道這員北漢第一驍將的攻擊目標並不在自己的中軍和左軍。騎兵面對步兵衝陣,便如同以拳頭去擊打一個縮成一團的刺蝟,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人倒還好說,那些胯下的畜生們是萬萬不敢對著如林的步軍槍刺撞上去找死的,因此若是面對嚴整的步軍方陣起正面衝擊,第一個步驟便是落下眼罩矇住馬眼,然後才能起衝鋒。張元徽部沒有做絲毫動作便搶出陣前,便說明其沒有硬撼左軍和中軍步軍方陣的打算,要麼是要展開抄掠襲擊周軍的側翼和後方,要麼就是準備打擊同樣以騎軍為主的周軍右軍。
實際上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出乎周軍君臣上下所料,張元徽所部率先打擊右軍的騎兵,是準備依仗著兵力的優勢欺負人,率先打垮周軍唯一的機動力量,徹底掌控戰場的主動權,到時候漢軍無論是戰是守均進退自如,周軍卻必須全力應對,否則一個不注意非但此戰要落敗,部隊主力甚至皇帝法駕都要被留在高平。
劉旻這是準備一戰定乾坤,在高平一攬子解決整個郭周政權。
對此不管是柴榮還是張永德李重進都有心理準備,北漢兵力佔優,不這麼打才怪,他們所沒有料到的,是右軍居然會崩潰得如此之快。
甫一接戰,一陣群馬嘶鳴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然後,右軍兩名主將樊愛能和何徽的旗號就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將為軍之膽,雙方剛剛拉開架勢,主將就玩失蹤,這仗還如何打得下去?初時影響還不太大,張元徽騎兵衝陣,雙方攢射一陣然後就是白刃接戰,相互都削去了那麼百八十號人馬,在縱橫十餘里,陳兵七八萬的廣大戰場上,這點人員損耗還不至於對整個戰局產生什麼影響。部署在左軍前鋒位置的幾個營都指揮巡檢,大多都是平日裡與樊何兩位殿帥走得不那麼近的,更和曹太尉沒有舊情,兩位殿帥要走,自然也不會和他們打什麼招呼。漢軍騎兵橫衝直撞過來,人喊馬嘶聲中只聽見刀劍交集金槍入肉的聲音不住響起,一時間誰也來不及看後面的情形,初時倒也殺得漢軍的陣型錯動了一下。
只是這光景前後總共還不到半刻鐘。僅憑前面這一線不過一千三四百人的兵力,萬萬抵不住張元徽五千輕騎正面鑿穿的一擊,儘管兩側的周軍也在不住朝著三個漢軍衝鋒箭頭方向集結過去,畢竟對方兵力太多,抵上去的人馬轉瞬之間便被人潮吞沒,連個浪花都掀不起來。
在前鋒位置直接擔任都虞侯的,是剛剛由侍衛親軍親衛都虞侯調任的石守信。
開始的時候,對於樊愛能點名要他打頭陣,石守信本也沒有存疑,畢竟自己不是曹太尉帶出來的兵,作為郭威時代的老兵,他跟過王殷,也跟過王峻,卻和曹英沒打過半分交道,若是嚴格算起來,在鄴下戍守之時曾經在柴榮帳前聽用了四個月,也算是做過天子親兵,只是如今被調來右軍,不要說天子未必還記得自己這個舊人,就是記得,也決不允自己違抗兩位殿帥的軍令。
臨陣縱容下屬不尊號令,柴榮這個天子還沒有那麼腦殘!
也正因為如此,石守信一直到身後的營都開始轉身開步走才真正明白了究竟生了什麼。
這兩個亂臣賊子……竟敢如此……
在那一刻,石守信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場決定周漢兩國國運的決戰,便這麼敗了?
下一刻,他咬了咬牙!
豎起我的將旗——
身旁雖然還有近百人馬,掌令的旗牌官卻已經嚇得兩腿都軟了。
這是個新兵蛋子,樞密副使王仁鎬的族人,此次出兵,跟著混軍功來的。
先前一直覺得此人有些懶散,看在樞副面上,石守信也不好計較,王仁鎬那種級別的老軍頭,還不是他這個層面的小蝦米惹得起的。
石守信苦笑了一聲,什麼將門世家,英雄豪傑不問出身,稀泥軟蛋自然也不分家世……
他也不再多廢話,隨手抽出佩劍砍去,一劍砍在那旗牌官脖頸之上,跟在他身後的親兵們頓時渾身一冷。
這旗牌官平素在營裡脾氣就大,就連石都虞侯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也自知這種貨色是惹不起的,卻不料都虞侯人前客氣,如今上了陣只不過一聲未應便砍了這腌臢貨的腦袋——倒似是專等此刻尋個罪名來取此人性命一般。
不過眼看著都虞侯伸手取過了那正搖晃著要栽倒的旗牌官手中的將旗,並親自展開,親兵們自然都明白了都虞侯大人的意思!
這面將旗一打出來,只有一個意思,從此刻起,前鋒這一千來人,大周卒伍,寸步不退!
此刻前鋒線上,以石守信軍階最高,差遣最重,
他不後退,軍階比他低的人便一個都不能後退,否則縱使回去,也斷沒有法不責眾之說,只有一個死字而已。
石守信臉上浮現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仰高呼:“死於此——!”
喊罷,這個平時在軍中稍顯木訥寡言的軍頭催動胯下的戰馬,不退反進,手中高擎將旗緩緩朝著對面蜂擁而來的漢軍騎兵迎了上去。
他的身邊有百餘騎兵,左右各有一個營都,砍殺了這一陣,還活著的總共不過三四百人,其餘部隊都已經被敵軍大隊隔斷,戰場上嘈雜紛亂,也看不真切,也不知還有幾支建制完整尚存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