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室廢人 作品

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八章:高平!高平!(8)

 細封敏達將一塊羊腿肉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晃了晃頭,嘴角綻開一絲笑容。

“你要打嗎?”細封敏達的眼睛睜開,斜斜掃了納羅摩那一眼。

 納羅摩那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將自己活活噎死,他面色頓時由陰沉轉為鐵青。右手不住地顫抖起來。

 細封敏達目中無人地自顧自說道:“太尉派來有學問的人和你講禮儀,那是待你以誠,不將你烏古一族寄人籬下苟延殘喘視為卑賤,亦不將你族終日牧馬放羊茹毛飲血看做野蠻,如此厚遇,你居然還不知感激,難道莫賀弗以為我大軍千里而來,便是為了和你廢話?你有這個閒工夫,太尉事多,卻又哪裡有空與你這等閒磨牙?”

 他手中玩弄著雪亮的小刀子:“寫下盟書,簽下姓名,摁上手印,以盟方待你,這叫‘禮遇’,你若識得這份禮遇,某這一遭不過白來,也算你烏古一族得上天眷顧。你若不受這份禮遇,拓跋氏族滅在前,此事卻是某家正管,太尉所謂‘先禮後兵’,便是這麼個道理……”

 納羅摩那面色數變,半晌無語。

 那漢人青年微微一笑:“莫賀弗於盟書有異議否?”

 莫賀弗的目光看向案子上擺放的硝制的羊皮紙,這是一份用漢文、契丹文和鮮卑文三種語言寫就的文件。核心意思便是大周八路軍節度使李文革願與烏古一族互盟誓約,許以通商之利。

 這一層意思倒也還罷了,然而另外一層意思卻令莫賀弗有些憂慮。

 “太尉要在我族之內另設族帳?”

 “是!”那青年男子輕輕點頭。

 “我不懂……”

 那青年男子笑笑:“這本沒什麼玄虛,太尉此來,金河泊一戰令遼人喪膽,俘獲大批漢人丁口,這些丁口我們無力全數帶回延慶,便要借莫賀弗一方寶地駐足。”

 納羅摩那壓低了聲音問道:“是要讓我割讓草場?”

 青年人搖了搖頭:“漢人農耕,胡人放馬,這是天地定數,太尉不要莫賀弗割讓草場。只需劃定區域,使得這些人有所居飲,不使部眾相擾即可。”

 納羅摩那冷笑了一聲:“漢人有個詞叫做‘歸化’,李太尉這是要我烏古一族背反大遼歸化大周啊……”

 那年輕人似乎也沒料到納羅摩那還有這層見識,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得讚道:“莫賀弗果然是有大見識大智慧的豪傑,懷柔以藩屬,歸化以郡縣,這本便是天道循環之禮,只不過太尉並不欲挾以兵威,莫賀弗舉族規劃與否,烏古部何時能由部落化為郡縣,悉由貴部自決。太尉所欲者的,不過通商、傳教、辦學三事耳……”

 “這正是敝族上下困惑之處,太尉要通商互市,這是題中應有之意,前朝亦有先例可循。然則傳教辦學,恕某愚昧,不能領會其中深意……”納羅摩那盯著那年輕人道。

 那年輕人名叫申必正,字國方乃是去年秋闈取士取上來的進士出身,如今補在節度府行人參軍處做一名行人主簿,此番卻被李文革派來出使,本就有些莫名其妙,此時聽見納羅摩那見問,心中暗自苦笑了一聲,心道豈是你不能明白,太尉這古怪的條件在大周又有幾人能夠想得明白。

 想是這麼想,口中卻不敢胡亂說話,只道:“所傳之教,為道家三清自然之教義,教人向善,止息兵戈,明釋天理,解析器術;所授之學,乃我儒學大道,詩書射御,禮義廉恥。以華夏之大,撫蠻荒之遠。此二者具是我諸夏興盛之本,丕續之源,不傳之秘,太尉肯興於烏古一族,此實莫賀弗厚德所至……”

 他說得天花爛墜,莫賀弗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緩緩問道:“若上京問罪,太尉何以救我?”

 “盟約簽訂,烏古族與八路軍便像嘴唇和牙齒般一體,太尉自然不會坐視契丹人荼毒貴族!”細封敏達ha話道。

 “大丁盧說得好聽,如今敵祿元帥領軍南征,太尉駕臨山後,烏古一族些許族眾,微末血脈,自不敢與皓月爭光。然則太尉退居平夏之後,元帥問罪,卻讓敝族何以克當?”納羅摩那鬱悶地答道。

 細封敏達笑了笑:“這個你儘管放心,太尉即便回去,我卻不會就這麼回去……”

 納羅摩那一怔:“大丁盧何意?”

 細封敏達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似乎有些尷尬,又有些無奈,還少許有那麼幾分哭笑不得,他遲疑了半晌,緩緩開口道:“這……這個東契丹公社……有我細封家一成份子……”

 ……

 一行人遠遠離開了烏古一族的駐地,細封敏達放馬飛奔起來,申玉正有些跟不上,半晌方才氣喘吁吁打馬趕將上來,對細封敏達抱怨道:“細封將軍,太尉這一遭派下來的差事著實怪異,卑職想了良久,終究還是未能想透,既是要收服其部眾,趁著遼人尚未反應過來,直接將其部族遷往河套豈不是便利,何苦如此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