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七章:戰爭的腳步(7)
郝崇義接過路引,卻見上面硃紅色的印泥印了兩個楷體大字,卻是“遊歷”二字,字體下面還有兩個彎彎曲曲的符號,他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郝崇義頗感莫名其妙,正待出言詢問,那尉警已然開言:“憑此印跡可在城中居停半月,半月之後若還要繼續居停,須到治安署辦理續居手續,如今州內正在戒嚴,晚間戌時以後不要外出,被拿了不是耍子!”
說罷他推了郝崇義一把,郝崇義便手拿著這份蓋了戳的官憑路引懵懵懂懂進了延州城。
“下一個——”那尉警高聲喊道。
郝崇義怔了半晌,摸了摸懷中的銅子,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一路行來,關隘過了不少,要錢的比比皆是,不想來到了地頭,進門倒是省下了門包費用,卻莫名其妙被人在路引上蓋了一枚金印……
總算到了延州了,郝崇義吁了一口氣。
這位相府清客並非只會賣弄詩文的儒生,算是個不僅讀過萬卷書也曾行過萬里路的。尤其如此,延州給他的印象十分複雜。此地的風土人情比之汴京和金陵要顯得土氣多了,論及文氣甚至連西南一隅的成都都不如,無論是人物還是建築車馬都絲毫不見品位,無文人雅客,無駟馬高車,汴梁街頭的豪門顯客和金陵秦淮的吳腔雅調在這裡全無半分蹤影。城裡城外,滿目皆是店鋪攤位,鄉間市坊,盈耳具聞南腔北調。
這裡的外地商人似乎比原著民還要多。
延州的人口是第一樁讓他驚訝之處,從外表看這座城池的規模不過只有汴京城的八分之一大小,但城內外所見所聞,即便是在這號稱戒嚴的時期這裡也足稱得上是人聲鼎沸了,他在王峻相府久掌戶籍丁數,只這麼一路行來便已經粗略有了個輪廓,僅治所一地的人口便將近二十萬——這與他對這座邊郡的舊有印象相去未免太遠了些。
這裡的人不是風塵僕僕便是行色匆匆,每個人走路的幅度和度都要比汴京城裡快上那麼幾分,便彷彿這裡人人都忙碌不堪一般。這裡看不到開封府對面汴河碼頭上游蕩的閒漢浪子,也看不到秦淮河畔終日吟詩問柳的風流文士,說書的先兒不在瓦子勾欄裡面奉茶,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的當街擺臺賣藝,說的也全然不是前朝故事風雅典故,卻多為當下時勢上府政令民生得失,官府非但不禁止,還有穿了尉警裝束的衙役胥吏在周圍環伺維持秩序。
這裡的人臉上看不到他處人臉上那般難以掩飾的菜色……
更不要說城外那條修了一多半的石質官道,那往來與驛站之間的四**車,車伕居然見到他便兜搭攬客,從四十里外的金城驛到城門外只需要四十個大子——和這年月的物價比起來可也算便宜得緊了。
郝崇義便這麼如夢遊般一面踩看一面問路來到了豐裕商社總號所在的鋪面前。
總號的賬房夥計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身為西北商界領袖的自家東主看了信後一路小跑出來,滿面欣喜地拉著郝崇義的手噓寒問暖不說,竟然還馬不停蹄地差人去臨街的節度府去請如今在州治位高權重的姑老爺過府,這等禮遇可實在是自商號開張以來從所未見的,總號的夥計們不由得猜測起郝崇義的身份來——莫不是京城的親家公老軍帥差來的人?
……
“慕德兄來得不巧,太尉今日休假,不在府中!”韓微領著郝崇義穿街過巷,步快得四名跟隨警蹕的儀仗內衛幾乎難以保持隊形。
“休假?”郝崇義詫異道,唐代中樞官吏確有休假制度,但卻從未聞地方封疆大吏一方藩鎮自家也休假的,作為手持旌節開府理事的節帥,李文革休假與不休假有什麼區別麼。
果然,韓微苦笑道:“我們這位太尉與別個不同,這假日也是他自家定的,七日一休,若有急務不得休的話,於他自家話講便叫做‘加班’,又稱‘調休’,便是待公務不忙之際擇一天將這一假日補將回來……”
郝崇義聽得滿臉黑線,忍不住開口譏刺道:“難不成李太尉這偌大基業不是自家的,卻是為別人打下的?”
韓微詫異道:“慕德兄何出此言?”
郝崇義失笑道:“失言了,或許太尉只是公務旁午偶娛視聽休息則個,卻被我道是偷奸耍滑懈事怠工了……”
韓微的臉色頓時古怪起來,郝崇義詫異道:“怎麼,可是郝某所言不恭了?”
韓微搖了
搖頭:“慕德兄倒也不算不恭,因為——總領六州政務的秦長史也是如此說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了兩條街道,來到了延安城的東北角。這裡乃是原彰武軍中軍大營所在,自從李文革拜鎮,將軍事中心由城中遷往豐林山上,這裡便荒廢了,被日益繁盛起來的鋪面和攤位逐漸擠佔,早已沒有了昔日的軍營氣氛。此刻放眼望去,以前的營房、帥臺、軍械庫、糧倉等等建築早已不見了蹤影,不是被拆掉了便是變作了客棧和商鋪倉庫,只有遠遠一面兩面都破了的軍鼓高高架在角落裡,見證著這個叫做彰武軍的軍鎮的存在。
韓微領著郝崇義穿過店鋪間的小巷,來到了一處空曠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