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室廢人 作品

第七章:攻守之道(8)

  他們也是人,也會受傷流血,也會死去,也會害怕,也會發抖……  隨著丙隊老兵出身的伍長們揮動著手中的平脫刀將刀尖指向面前的敵人,丁隊士兵仍舊是兩人一組向著敵軍刺出了手中的木槍。  野戰格鬥訓練同樣是前營刺殺訓練的重點,與守城模式不同的是,這種刺殺不分甲乙組,而是全伍的四名官兵組成一個小規模的作戰集團,站在中間的兩個士兵負責一正一側刺殺攻擊正面的敵人,而站在兩翼的兩名士兵則負責為他們防禦側翼。伍長的職責是充當指揮者和預備隊。  隨著一陣密集的金鐵交擊聲和慘叫聲,將近十名站在前沿的党項兵倒了下去,中間間雜著幾聲悶哼……  發出悶哼聲的是幾個受傷的丁隊士兵,軍法森嚴,不允許大聲呼喝,因此這些受傷的士兵即使在敵人的刀砍上身體的那一刻還緊緊咬著嘴唇。  丁隊全隊披掛著步兵甲,因此受到攻擊的幾名士兵大多傷勢不重,只有一個被敵人的彎刀傷到了咽喉要害的新兵倒了下去,然而一直到死去,這個新兵也仍舊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出聲,最後負責為他收屍的士兵發現這個了不起的士兵已經生生將自己的下嘴唇咬了下來。  仍舊沒有人發出聲音,那個新兵的伍長眼窩中噴吐著怒火,默默地上前一步,補上了那個倒下去的新兵原來的戰位。  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透出了一股令人絕望的殺機和威勢。  乙隊邁著整齊卻迅速的步伐自大道上開了過去。  凌普上來了——  “各伍注意,成戰鬥隊形——展開——!”  聽著大營東側傳來的口令聲,楊利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自己的側翼安全了。  同樣聽到這不明語意的漢話口令,野利容賴因失血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起了一絲絕望,大營的側翼危險了……  他的腰部被一杆木槍劃傷,腰肌腱已經被割斷。  手中的彎刀無力地垂在右側,野利容賴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發動一次拼命決死的肉搏,無論如何,在他倒下之前,也要讓敵軍多躺下幾個人。  “嘡啷——”一個剛剛從城下逃了過來的野利士兵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這個士兵隨即又扔下了左手的圓盾,他跪了下來,口中咿咿呀呀地用党項族語言喊叫著。  他喊的是“饒命啊——”  野利容賴頓時大怒,他扭過身去準備處死這個站在他側後方的膽小士兵。  就在他扭頭之際,左頸處一陣急風響動,脖子上一陣冰涼,身體內的熱量迅速流失而去,隨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撲通——  野利家祖儒,此次出兵的前敵最高統帥野利容賴,在白刃戰中被一名彰武軍前營的伍長一刀劈在左頸上,戰死。  出刀的,是那個因為部下陣亡而剛剛補上戰位的伍長,此刻,這個殺神一般的軍官手中拎著血淋淋的平脫刀,正在用一種類似於嗜血的眼神打量著眼前剩下的幾個党項士兵。  “嘡啷”又一個党項兵扔掉武器跪了下來。  隨即形成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剩餘的党項士兵紛紛棄械跪下。  沒有人能聽懂他們叫喊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們是在乞降免死。  伍長們的目光紛紛轉向了楊利。  “你們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嗎?”楊利冷冷打量著部下們。  沒有人回答。  “我也聽不懂……”楊利諷刺地笑了笑。  “殺——”楊利乾脆利索地道。  這些人還不是俘虜,在學會說漢話之前,他們沒有做俘虜的資格。  更何況,我沒有受降的權力。  這便是楊利的邏輯。  慘叫聲再次響起,當這聲音再次止歇的時候,營盤正面已經沒有活著的党項士兵了。  營盤內部,兵刃撞擊聲和慘呼聲已經響起,看來凌普已經得手了。  楊利回過頭看了一眼城門方向,二十幾個隸屬勞役組的廂兵正在向這邊小跑過來。  楊利轉回頭,看著自己的士兵們,大聲道:“重傷不能行動的,站出來!”  良久,兩個腿部受傷的士兵和一個胸口中刀失血過多的士兵被他們的伍長硬架了出來。  “你們——等待廂兵救援——這是命令!”楊利板著臉道。  隨即,他仰起臉高聲叫道:“其他人——全體都有——戰鬥隊列——向敵營方向——前進!”  戰鬥進入尾聲……  ……  蘆子關上,一派忙碌景象,廂兵醫療組的郎中們走動著查看著士兵們的

傷勢,魏遜帶著剛剛提拔起來不久的甲、乙、丁三個隊的隊監指揮著廂兵勞役組的士兵們打掃戰場切割清點敵人的首級,搬運和清理敵營中的輜重、糧草、兵器、馬匹、帳篷等重要的軍事物資。而李*、沈宸則帶著一些軍官在城樓上召開戰役總結會。
  繳獲的羊群在魏遜向李*彙報前不能輕動,炊事組奉命殺掉了兩口剛剛從豐林山上運來的生豬,準備晚上給官兵們做一頓肉。  細封敏達帶著斥候隊出城向北十五里警戒,還沒有回來。  這個會開得又臭又長,直到晚間聚餐開始,總結會才結束,魏遜上前揪住了李*,不顧這位巡檢使大人一副飢腸轆轆準備趕去飽餐一頓紅燒肉的急切心情,嘮嘮叨叨地彙報著自己的清點結果。  “……斬首兩百零七級,俘虜一百八十四人,繳獲戰馬一百一十二匹,彎刀三百九十六柄,圓盾四百三十一面,羊兩百一十二隻,帳篷七十四頂——大捷啊,大人!”  “唔唔……”李*心不在焉地聽著,心中卻惦念著那香氣撲鼻的紅燒肉。  “軍功計算以各隊為單位,倒在城樓前的屍體,除去六具為斥候隊所殺之外,其餘都歸在甲隊名下,在城關與敵營之間倒閉的屍體按照傷口計算,凡中槍而死者都是丁隊殺傷的,凡中箭而亡者都是斥候隊殺傷的,敵營內的屍體安比例分配,乙隊先殺入敵營,因此敵營內屍體算作乙隊六成丁隊四成,凌普楊利都沒有意見。另外,丁隊格斃敵酋野利容賴,這是一件大功,如何賞賜獎勵,大人胸中可有成算?”  魏遜的這番話卻讓李*的心思從紅燒肉上移開了,他思忖了片刻,招手道:“你隨我來!”  走進李*作為司令部的小屋子,李*從一個書架旁拉出了一口大箱子,伸手自懷中掏出一把鑰匙,將箱子上的鎖頭打開,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一摞摞刷著青綠藍紅紫不同顏色的木牌。木牌有巴掌大小,每張木牌上都刻著一些楷體的小字。  李*隨手取了一塊青色木牌出來,遞給魏遜道:“你看看這個——”  魏遜翻過來掉過去看了半晌,上面的字不多,只有三個,他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痛苦識字練習倒也能認得。  武騎尉  那塊木牌上刻著的,便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  趁他翻看木牌的空擋,李*又從書架上面取出了另外一個箱子,裡面放著的都是一些厚硬的麻紙,李*從中抽了一張出來,展開,遞給魏遜道,你再看看這個。  魏遜皺著眉頭看起來,這是一張用繁體字寫成的委任狀似的官憑,除了上面“蘆關巡檢”的鮮紅篆體印章和左下角李*用鵝毛蘸著墨水寫的硬筆簡體簽名他認得之外,其餘的字看起來便比較困難了。  他撓了撓頭:“大人,卑職認不全……”  李*笑著接過,輕聲讀道:“士兵某氏某君,於某年某月某日蘆子關作戰中英勇負傷,特授武騎尉勳階,秩同從九品下,賜青牌一面,憑牌獎膚施縣境內良田五畝,二十年內憑牌免繳諸賦。”  見魏遜聽得目瞪口呆,李*笑了笑,又抽出一張展開念道:“士兵某氏某君,於蘆子關作戰中奮勇殺敵,斬首一級,特授雲騎尉勳階,秩同從九品上,賜青牌一面,每牌獎膚施縣境內良田十畝,二十年內憑牌免繳諸賦。”  “聽明白了……”魏遜努力嚥著口水道。  “斬首一級便是十畝地,奶奶的,這一番有人豈不發大財了?”魏遜喃喃自語道。  李*笑了笑:“就是要重獎,彰武軍建軍以來,五六年間真正的陣前斬首都不超過十級,原因並不是士兵們真的不能打仗,而是沒有足夠的激勵和獎勵機制。我們就是要讓士兵們知道,只要他們肯於努力殺敵,不但能夠得到土地和錢糧,還能夠得到令人尊重的功勳和地位。其實這些勳階,以後都應該鑄成鐵牌或者銅牌,讓他們能夠掛在衣服上,隨時隨地都能夠讓人看到,這些東西不僅僅象徵著土地和田產,還象徵著一個軍人的赫赫戰功……”  魏遜道:“受傷的也獎,這是不是獎的太多了?”  李*搖了搖頭:“在戰場上殺敵,有時候要看運氣,有時候要靠配合,有的士兵或許沒有直接殺傷敵人,但是他們替殺傷了敵人的戰友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舉個簡單的例子,這一刀落在你的肩上,就意味著不會再落到站在你身邊的沈宸的身上,沈宸一刀砍翻了傷你的敵人,其實這個敵人是你們兩人配合殺死的,所以若是隻獎沈宸而不獎你,對你便算不上公道……”  魏遜若有所思地道:“那陣亡的也要獎了?”  “獎——”李*斬釘截鐵地道,“陣亡者按照斬首五級的軍功論,授驍騎尉勳階,秩同正九品上,其家屬可憑死者勳階獲五十畝土地獎勵,二十年之

內免繳一切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