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室廢人 作品
第七章:攻守之道(1)
拓跋彝殷卻沒說話,眉頭緊鎖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半晌,他將目光轉向了蓋著獸皮躺坐在椅子上的綏州刺史拓跋光琇:“光琇,說說你的想法。” 這個身材瘦弱滿臉病容的拓跋家最年長的“光”字輩成員兩隻眼睛清澈透明,他身上沒有遊牧族群那種粗狂豪野的腥羶之氣,反倒有一種穩重自持的讀書人氣質。 見族長垂詢,他略抬了抬身子,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漢人常說一句話,黃河九曲,獨富一套,說的便是大漠北面的河套。我們要打府州,不是單純為了拔掉折掘家這顆釘子,而是為了打通和那片肥沃的土地及廣闊的草場之間的通道。那裡縱橫千里方圓,均是一馬平川,物產豐富足以養育人口牲畜,地勢平坦適合我族騎兵往來馳騁。那片地方在漢人中素有‘塞上江南’之稱。只要奪取了那裡,不用三十年時間,我們便能培育出十萬控弦之士,到時候下關中也好,出河東也罷,廣闊天地,將任我族馳騁縱橫。我們拓跋家割據銀夏,已經將近五代,祖宗留下的基業雖然厚實,卻多是窮山僻壤,不足以富族群,不足以養兵民。甚麼時侯中原的皇帝騰出手來了,便還要拿我們開刀……長興四年的難關我們能渡過來,不是憑運氣,也不是憑力量,而是因為當時的洛陽朝廷還沒有佔據全局之勢,中原的漢人在內鬥,這正是我族奮起積蓄力量的天賜良機,若是能夠據有河套,日後我們便有了一塊足以自足的穩固後方……不要說割據,若干年後,便是效法當年入主中原都未必是一件難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然則折家進駐延州,亦不得不防。折從阮是數十年沙場搏殺出來的宿將,小覷不得。他之所以率兵入關,其實並不是因為中原皇帝的命令,而是看透了我們對府州方面的覬覦之意。他知道,沒有汴梁大周方面的支持,僅憑摺掘家自己是當不住河東軍和定難軍兩面夾擊的。因此他才冒險抽調府州的一部兵力出延州,為的便是牽制我軍的北上大計……” “……此計雖險,卻十分有效,一旦我族主力北上,折家兵出蘆子關,叩青嶺門,甚至殺到統萬城下都不是沒有可能。我們都和折掘家交過手,他們的兵是強兵,這是公允之論。不過若是他真個敢攻城,勝負卻仍屬未知。夏州城堅固無比,若無內應獻城,便是以當年的大唐百戰之師,要攻克也頗不易。即便我族守軍不敵折家,堅守上半年卻也還是能做到的,折掘家畢竟是客軍作戰,諸事不似在府州那般便當。而我軍主力一旦攻克了府州,則折掘家根基便被挖斷,折從阮縱然再厲害,也是無根之萍,不足為懼了……”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頭:“……此刻我憂心的,卻並不是折家,而是延州軍中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李某……” 面對眾人詫異的目光,拓跋光琇扭轉頭看著褚微言緩緩問道:“春秋先生,這個李某的名諱,知道麼?” 褚微言搖了搖頭。 拓跋光琇道:“諸位請細想,彰武軍和我們做了多年鄰居,其軍中有多少兵,兵手裡拿的都是甚麼武器,有多少個軍官,都叫甚麼名字,我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的了。但是對這個李某,我們卻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這個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此事太過蹊蹺,一個籍籍無名的軍官,先是鬧了一場兵變,甚至一度佔據了州城,高允權雖然復辟,最終卻也沒能奈其如何,反倒還委其做了蘆子關巡檢使,這件事情,大家難道不覺得蹊蹺麼?” “彰武軍的一個小卒而已,何足多慮!”拓跋光遠不以為然地道。 “一個小卒?”拓跋光琇皺了皺眉,“此人是第一個敢將營寨設在延州城外的彰武軍軍官,一般彰武軍的小卒哪個敢如此做?” “懂得開倉放糧收買人心的小卒,你們誰見過?” “折掘家最然厲害,卻畢竟是遠來的客軍,中原的皇帝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吞併延州的,府州的力量已經太強了,強得令汴梁的皇帝都有些害怕。折從阮再厲害,也不敢公然頂著延州士族百姓和汴梁朝廷方面兩重壓力公然奪高家以自為,而這個李某便不同了……” “兵變不是被平息了麼?”拓跋彝林插話道。 “可是我們誰也沒看見,誰也不知道這場兵變究竟是如何開始如何結束的,這個李某竟然能夠打開府庫放糧,這可不是一個赳赳武夫能夠想到的事情啊,他背後有沒有人暗中支持?延州軍民對此人究竟怎麼看?他有沒有取代高家出鎮延州的可能?這些,都是我們要擔心的……” “即便此人取代了高家,也不需要太過擔心吧?”拓跋彝林遲疑著問道。 拓跋光琇搖了搖頭:“阿叔,我害怕的是延州方面再出一個強敵……高家闇弱,高
允權又不知兵,只要此人掌握延州,彰武軍便對我族沒有任何威脅。為了自己的利益,他甚至可能拖折從阮的後腿,暗中幫我們的忙。只要高家還是延州的藩鎮,我們便永遠不必太擔心來自於南線的威脅。但是若高家倒了,新的延州藩鎮是否還能夠仍然這麼好想與?漢人們常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萬事都要想在前頭,未雨綢繆,這才是我族興旺發達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