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雪夜蘆關(5)
蘆子關——
那麼,敵軍的兵力情況如何呢,有多少人,裝備怎樣,有沒有騎兵? 從割取馬肉使用的工具來看,這支敵軍的裝備似乎並不像一般的彰武軍部隊那麼差勁。 從被割走的馬肉數量上看,這支部隊的人數似乎不多,否則整具馬屍都會被剔得只剩一副光禿禿的骨架…… 一支裝備還算過得去的敵軍小部隊,在這樣的天氣裡來到了這個屬於邊境的地方,卻沒有隨軍攜帶足夠的糧食和物資…… 問題越想越清楚,細封敏達卻反而越來越迷糊…… 敵軍……究竟是幹什麼來了呀? 如果是來蘆子關駐防的敵軍,不可能只來這麼一點人,這點兵力根本不夠防守這麼大一個重要關隘的,就算是來駐防的,更不可能一點軍糧和物資都不攜帶,不管是哪裡來的軍隊,都要吃飯,沒有糧食餓著肚子的軍隊根本不可能長久駐紮。 如果是對方的斥候,那麼就應該是來執行偵查軍情的任務的了。 只是如今這冰天雪地的,又有什麼好偵查的呢?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種天氣下定難軍的大部隊是無法大舉出動的…… 況且彰武軍的斥候一般離城十里就算是有膽量的了,出城八十里跑到蘆子關來偵察,這樣的敵軍斥候還真是沒有遇到過。 如果說延州方面來了新的駐防軍隊,向蘆子關方面派出了斥候,倒也不是說不過去,只是就算是偵察,也不至於連足夠的口糧都不帶,需要臨時割馬肉去充飢吧? 敵情似乎很清楚,不過事情卻是越發撲朔迷離了…… 作為一個斥候,一般而言敵情掌握到這種程度也就差不多可以回報了。但是作為一個鷂子,細封敏達絕不滿足這麼一點點模模糊糊含混不清的收穫。 敵人的番號不清楚,來這裡的目的不清楚,這樣的偵查結果綏州方面不會滿意的,雖然到時候去上報捱罵的將是那個什麼都不會卻喜歡好大喜功的拓跋繼興,但是作為定難軍的一員,細封敏達還是知道什麼是大局的,自己在這個集體中的現狀雖然並不很令人滿意,但是如果這個集團沒有了,那自己便成了無根的野草,什麼前途就都沒有了。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沒有了定難軍這棵大樹,任何個體都會被殘酷無情的時代洪流沖垮吞噬,只有在這棵大樹的蔭庇下,党項各族各部落才有生存和發展的希望。 必須靠上去看個究竟,不管敵人是什麼人,究竟想來做什麼,自己都必須把這些事情弄清楚再回報。 分析和判斷,那是部落首領和長老們的職責,自己是個鷂子,只需要有銳利的眼睛和堅硬的爪喙就夠了…… 細封敏達轉過臉,看了看兩匹在寒風暴雪中瑟瑟發抖的坐騎,咬了咬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乾糧袋,將裡面的用鹽炒過的粉末狀面類食物倒在了手心裡,拿到馬的嘴邊。 看著馬兒貪婪地啃吃著自己手中的口糧,細封敏達無奈地苦笑著——這本來是自己今日的口糧,不過若是敵軍人數佔優勢的話,一會打起來全仗自己兩匹馬的快速奔馳機動確保優勢,若是到時候馬兒沒了力氣,能否順利抓到俘虜還不知道,不過自己是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的。 吃吧!吃吧!吃飽了呆會可一定要快些跑啊…… 寒風還在夾卷著雪花猛烈地往細封敏達的脖子裡面猛灌,他卻絲毫不覺,一面細心地喂著戰馬一面愛惜地梳理著馬的鬃毛,眼神溫柔得彷彿在看久違的情人一般。 中原的漢人稱雄的時代,他們曾經用極少的兵力打得周圍的民族和部落抬不起頭來。 因此“天可汗”永遠都是漢人的專利。 那是一個四夷君長都以跑到長安去為漢人的皇帝站崗守大門為榮耀的時代。 那時候的漢人,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強悍得離譜啊…… 從惡陽嶺開始,到白道,到西海,到大非川,到安市,到諾真水,漢人的士兵們端著長槍迎著箭雨衝鋒的形象成為了無數個民族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幸好,這一切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幸好,這一切現在都已經成為傳說了…… 如今的漢人,早已經沒有了祖先們的悍勇和堅韌…… 因此現在的漢人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天可汗…… 因此如今漢人們只會匍匐在我們的鐵蹄下瑟瑟發抖…… 漢人的士兵,就是來得再多也沒用,他們是很脆弱的士兵,而我,是個鷂子! 細封敏達認真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