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尋歡笑著看著兩個少年：“你們都沒堆過雪人？”

 百里屠蘇和阿飛下意識對視了一眼，百里屠蘇搖搖頭，阿飛卻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僅令人發冷，而且令草木果實全都枯萎，令鳥獸絕跡，令人寂寞丶飢餓。”他瞪向李尋歡和百里屠蘇，“你們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長大的，風丶雪丶霜丶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百里屠蘇道：“我不喜歡雪，但是我喜歡的人，名字裡有一個雪字。”記憶裡關於風晴雪的最後一幕，是她搖搖欲墜的淚光和淡淡飄舞的雪花。雪，若是和喜歡的人哀傷的眼淚聯繫在一起，再美麗，也無法使人覺得喜歡。何況，若不是遇到李尋歡，他此刻只怕早已成為了白雪覆蓋下一具凍僵的屍體。

 李尋歡神情也有些黯然，他捏了一個雪球在手，道：“我不討厭雪，卻最討厭有人擋我的路。”他將雪球拋出去，‘呯’地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雪人卻沒有被他擊倒。

 只見那一片片雪片從雪人身上剝落，雪人圓圓的臉散開，竟又露出一張死灰般的臉來。

 百里屠蘇神色一凜。這雪人中竟然藏著一個真正的死人。

 阿飛失聲道：“是黑蛇！”

 鐵傳甲此時已經走上前去，將黑蛇的屍體從雪堆中提了出來，蹲下來仔細的瞧著，似乎想找出他的致命的傷痕。

 百里屠蘇望著黑蛇的屍體不住的皺眉。死者為大，無論他生前做過怎樣的壞事，死後這樣對待一個人的屍首，未免有些太過了。

 百里屠蘇忍不住道：“黑蛇的屍首怎麼會在這裡？誰殺了他？堆這個雪人又是為了什麼？”

 阿飛道：“不知道。”

 李尋歡沈思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道：“是那個包袱。”

 百里屠蘇和阿飛異口同聲：“包袱？”

 百里屠蘇皺起眉，道：“那個包袱昨晚已經不見，想必是黑蛇趁亂拿走的。你是說他因此而招致的殺身之禍？”

 李尋歡點點頭，忽聽阿飛問道：“殺他的人，既然是為了那個包袱，那為什麼要在拿走包袱之後，將他堆成雪人，擋住路呢？”

 忽然，百里屠蘇道：“想知道答案，何不親自問呢。”

 阿飛點頭道：“不錯，人都已經來了，有什麼疑問，為什麼不親自問呢。”

 李尋歡楞了一下。不是他自誇，他自知他的目力之強，耳力之聰，可謂冠絕天下。他實未想到這兩個少年的耳目之力居然也不在他之下。

 阿飛似乎有種天生的野性本能，能察覺到別人察覺不出的事。而百里屠蘇，自幼習劍屠妖，那些年久成精的妖物，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比起這些武林中人強了何止數倍。更兼百里屠蘇出自修仙門派，一身修為又豈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所能比擬的。

 李尋歡向二人讚許的一笑，然後朗聲道：“各位既已到了，為何不過來喝杯酒呢？”

 話音剛落，他便聽見身邊的百里屠蘇，微不可查的輕輕哼了一聲。

 李尋歡不禁失笑，隨即無奈苦笑。看來這位對他的戒酒事業，還真是相當執著。

 道旁樹林枯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