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父慈子孝
“他們都在跟我說,你已經背叛了我們的事業,阿里曼。”
“每個人都這麼說:你好像比莫塔裡安和黎曼魯斯都更可惡。”
“可以理解,父親:哪怕是最卑劣的敵人也勝過最坦蕩的叛徒。”
阿扎克—阿里曼的腔調遠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更輕鬆,當他的手指摩挲著精美的水晶杯沿時,通過尺寸之間的鏡像,千子甚至能看到在自己黝黑的面部皮膚上,那抹自然而然的微笑。
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基因之父馬格努斯。
低下頭來。五指緊握住搖曳的猩紅酒水,假裝在品嚐著普羅斯佩羅上的古老風味,以此做掩護。阿里曼連眼皮都不敢動,只敢讓自己的眼珠慢吞吞地向上翻滾,以窺探他的基因原體的神態。
可以確定的是,即便他在尼凱亞的生死競賽中並沒有領先,但馬格努斯的狀態明顯還算不錯:原體赤紅色的皮膚上依舊洋溢著令阿里曼感到懷念的信心與沉穩,在瞳孔中流淌的智慧光芒遠比他金碧輝煌的盔甲更加引人注目,彷彿只要盯住原體在無意間的微笑,就可以篤定尼凱亞最終的勝果了。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是在馬格努斯最淡然的時候,阿里曼依舊能夠清晰的在他的眉眼間,看到一抹散不去的濃重:至少在阿里曼自己的記憶裡,他從未在原體的臉龐上看到如此的異樣。
正是這抹濃重,讓馬格努斯的神態始終不算自然,他彷彿一直在憂心忡忡,行走在灰心喪氣和歇斯底里的紅線上:沒有人知道原體在下一刻會徹底地倒向哪一端。
但肯定都不是好事。
以現在的情況,以及他對於馬格努斯的瞭解來看,阿里曼至少能夠拼湊出一個真相:也許尼凱亞會議上的進展,以及他還有摩根等人的【背叛】,的確讓馬格努斯在內心裡積攢不少的壓力。
而據他所知,他的基因之父並不是多麼能抗壓的人物。
如果他有什麼手段的話,他待會兒肯定就會使出來的。
希望不會太糟糕。
阿里曼笑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長出瞭如此包天的膽子,敢在私下裡腹誹甚至評論他的父親?
不過話又說回來,阿里曼也同樣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在不知不覺間,就和他出身的軍團,他血脈相連的兄弟們,以及他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們,走到了如今這種彼此之間,視若仇讎的地步?
明明腳踏在一座岩漿橫流,就連呼吸中都交織的噴發餘燼的火山世界上,但是,當他真的走進了千子軍團的營盤時,卻又感覺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暖:數以百計的仇視目光比芬里斯上最嚴酷的暴風雪更讓人感到寒心,尤其是當它們源自於你的血親兄弟的時候。
真是荒唐:上一次見面時,他和這些人還能在伯勞星的戰場廢墟間如真正的兄弟般,肩並肩地抵抗太空野狼軍團的狂潮,將後背的安全託付給彼此,哪怕事後有了些衝突和意見上的不和,但那也是雙方都能理解的意料之內。
即便是呼嘯而來的狼王黎曼魯斯本人,也不曾讓軍團兄弟的陣列有過哪怕片刻的動搖:但就在尼凱亞的土地上,同樣是看著他的後背的千子兄弟,同樣是站在他的面前的狼王黎曼魯斯。
可這次的結果卻截然不同,僅僅是三兩句對話,僅僅是一句話語中的妥協和退讓,就讓曾經堅不可摧的兄弟情誼土崩瓦解了:這些人以前有多麼的信任他,他們現在就有多麼的憎恨他。
“哎……”
阿里曼抿住了嘴唇,將嘆息聲關在了牙齒裡面。
坦率的說,現如今的情況其實也在他預期之內,但若真的要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哪怕是阿里曼也是會感到茫然的:牢不可破的兄弟情誼即使在面對銀河間最殘酷的戰爭時也絲毫未曾動搖過,但在這個象徵著和平與繁榮的世界上,僅僅是對方的三言兩語,和己方一個無法避免的利益衝突,就讓他們的一切過往眨眼間化為土灰。
如果之前只是虛情假意,阿里曼倒尚且可以忍受,但問題在於他們的兄弟情恰恰都是真實的:在千子營地中,每一個對他怒目而視的馬格努斯之子,都曾經與他歃血為盟的生死兄弟。
阿里曼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和靈魂發誓這份情誼絕無虛假,但它的破碎也是真實的:如此劇烈的反差甚至讓阿里曼發生了一個令他不寒而慄的想法。
在他的認知中,阿斯塔特的兄弟情義就是這個銀河裡最為牢不可破的寶物,這是用鮮血和死亡凝結而成的鎖鏈,遠勝過一切效忠誓詞和盟約的力量:如果就連這份情誼都能如此輕易的破碎,那在這欣欣向榮的人類帝國中,又有什麼東西會是永恆不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