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荷魯斯的憂慮

 你自然不會愚蠢到因為卡爾博哈爾的幾句暗示，便心甘情願的替他跑腿，但考慮到未來的形勢，讓火星在動用它龐大的產能時，將你的軍團訂購的貨物優先擺在生產序列上，也總歸是件好事。

 就比如說馬克四型號的最新動力甲：影月蒼狼軍團必須是第一個完成全體列裝的，這是鑄造將軍向你保證過的事情，而作為投桃報李的回敬，你許諾了未來的狼之國度對火星的艦隊會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自由穿過。

 想也知道：這些傢伙肯定會去找瑞扎的麻煩。

 樂得其見，不是麼？

 但這種愉快的合作，卻並不代表你要完全地依靠火星，在微笑的背後，你其實早就預定好了與包括哥特、梅佐阿及盧修斯等鑄造世界代表們的談話，這些分散在狼之國度中的歐姆尼賽亞之信徒，才是你真正需要去拉攏的力量，他們的產量和武力若是能夠統一，完全不會輸給火星和瑞扎。

 你有信心做到這一點，因為帝皇賦予你的狼之國度雖然看起來荒僻且危險，但也廣袤又豐產，只要願意沉下心來苦心經營，你當然可以用無數的資源和功績拉攏起一個不輸於摩根掌中遠東工業同盟的龐然大物：你知道你的姐妹靠慷慨與手段馴服了她的盟友們，你相信你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情。

 至於像基裡曼那樣把鑄造世界徹底馴服成他的下屬？

 嗯……學不來，學不來……

 這麼具有野心的手段不是你這種心思單純之人能做到的。

 而且，你也無需擔心。

 在過去的征戰中，依靠漫長的歲月與帝皇的賞識，你得以和無數泰坦軍團以及騎士家族結成了並肩作戰的情誼，他們保守且傳統的價值觀折服在你的人格魅力下，他們的族長在私下裡向你下跪，行家臣的禮儀，你知道你可以在任何一場戰鬥中指望他們的力量，如果單論這些鋼鐵巨獸的數量，你所掌握的也許不會比火星更少。

 而據你所知，摩根在這一點上是不如你的：至少她的麾下沒有什麼強大的騎士家族效力。

 當然，你嶄新出爐的火星朋友們是不需要知道這些小事的。

 而當鑄造將軍的隊伍心滿意足的離開後，這一系列漫長的談話也隨之進入到了最繁瑣，也是最累人的階段：你甚至特意地提前去拜見了你的幾位兄弟，在與他們的交談中釋放著自己的疲憊，畢竟接下來要面見的，才是你內心深處最為厭惡的蟲豸。

 行星總督、扇區領主、艦隊主宰、輔助軍團司令、強力部門的全權領事、還有某些無法趕來的大人物的私人代表……

 人類帝國這臺龐大的官僚機構裡的每一個零件與每一根觸鬚都不由自主的向你靠攏過來，被戰帥的名頭所引誘，渴望見到你這位新鮮出爐的，整個大遠征的下一任掌舵者，他們恭敬的笑臉背後滿是各自的心思，甚至懶得遮掩。

 你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的能力的確出眾：如果他們沒有將自己那原本千萬人無一的能力，全都用在了鑽營苟且、陰謀背叛以及爭權奪利的話，便再好不過了。

 你與他們見面：見的人越多便越加的鄙夷他們。

 真是稀奇，明明在與這些傑出的凡人會見後，你愈加意識到在凡人這個集體中，所蘊含的強大力量以及高超智慧，但你並沒有因此而欣賞他們，反而對於凡人這個整體的概念愈加的鄙夷了：他們中間的確有優秀者，很多優秀者，但其他人的雜質已經多到就連這些優秀者也積重難返的地步。

 甚至就連這些優秀者的本身也充滿了雜質：才幹與腐敗可不是水火

不相容的東西。

 你不禁為之感慨：為幾十年前那個天真的牧狼神而嘆息。

 你想不明白：不過是幾十年的功夫，不過是一轉身的瞬間，你和父親為整個人類帝國和大遠征所留下的，原本還會清白高效的權力體息竟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你們前腳才將權力和義務交給了這些信的過去的人，或者是他們的長輩，但在後腳，他們便將曾經的誓言拋到了地上，將對功勳長輩的崇拜也扔到了一邊，然後一個個地成為了令人憎恨的野獸。

 成為了你和帝皇曾經寧可流血也要打倒的混蛋。

 這就是馬卡多治理下的人類帝國嗎？

 父親：你真的要把你們一起打下的帝國送給這群人嗎？再一次的，你感到茫然。

 你曾茫然過很多次，早在幾十年前，早在有關於戰帥和帝皇將歸隱的謠言一同出現的時候，你便為此而茫然過，困惑過，憤怒過，但這些都無濟於事：直到今日，諸如此的情感卻從未如此強烈。

 你見到過如此多再馬卡多口中的凡人精銳，烏蘭諾的儀式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機會，而你目睹了他們能力和貪婪，你目睹了他們的信念與罪孽，你不否認他們每個人的確都是人中龍鳳，你只能鄙夷他們的人格而非能力，但你也愈加清楚地意識到：這些人，至少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是做不到為了扞衛帝皇或者帝國而赴死的。

 “……”

 真是可笑！

 他們！他們明明掌握著整個人類帝國最巔峰的權力，擁有著比在前線浴血的戰士們好上千百倍的資源和待遇，但哪怕只是比拼一項最基礎，一項在前線的戰士中甚至不會被拿來作為考教標準的【對帝皇的忠誠】，對於這些掌握權力的傢伙來說，也是如此的稀少。

 父親真的覺得，把他的帝國交給這些人是安全的嗎？

 你不由自主想起了父親將這個決定告訴你的那一刻，那是你經常夢到的瞬間，是你們愈加稀少，愈加珍貴的獨處時光。

 你當然不是瞎子，在父親當然的瞳孔中，你看到了他從未有過的情緒，那是一種帶著渴望，近乎於理想的幻夢：雖然你始終搞不懂為什麼，但顯而易見，將帝國交給這些凡人治理，便是你的父親此時最大的夢想。

 你不會違揹他的。

 儘管你十分的不樂意。

 而這，也是你始終沒有明確反對這件事情的最大原因。

 馬卡多這個蠢貨還以為他是靠制約和權力才限制住你對於凡人政治的不滿？他何曾想過，你根本就不曾抗爭過：為了你所看到的，父親瞳孔中的夢想，你忍受下了掌印者給予你的奇恥大辱。

 願他受烈火焚身。

 你只能說服自己，說服自己相信帝皇和馬卡多的言論：那些被掌印者親自選出來，用來操控和管理帝國最高權力的高領主們，都是萬里無一的人中龍鳳，都是足以肩負起整個帝國的人傑，但這樣的自欺欺人在你花費了漫長時間，面見來自於帝國各地的權臣之後，終於還是被動搖了。